第22章 第二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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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半天,她叫来院里伺候的仆人,吩咐道:“去把刘平叫来。”


    没多久,接到传唤的刘平就来了。


    刘平今天没有陪梁阑玉去草市,他听说了梁阑玉在草市遇袭的事儿后一直很着急,但梁阑玉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下午都待在院子里不出来,还不让别人进。他担心梁阑玉受了伤,整个下午忐忑得坐立不安。


    这会儿看到梁阑玉全须全尾地坐在那儿,他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下来了。


    “都督可有受伤?”刘平关切地问。梁阑玉要有什么好歹,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梁羡交代。


    “没有,我很好。”梁阑玉把口供递给他,“我抓回来一个参与行刺的犯人,这是刚才审完的记录,你先看看吧。”


    刘平瞬间震惊了:梁阑玉居然还抓回来一个犯人?!他怎么完全没听说这事儿?!


    他一话不说,立刻拿起口供快速浏览,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


    这郁州军,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全看完后,他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都督,那犯人是今日在草市当众抓回的么?”


    梁阑玉摇头:“没有。我派人暗中盯着他,到没人的地方才动手抓捕的。郁州军那边应该还不知道我抓了个人回来。”


    刘平不理解。那犯人行刺完了还不跑?而且郁州军做事这么不小心?自己安排的人被抓了还能不知道?


    为了让他安心,梁阑玉只好大致地把自己是怎么识破那人身份以及暗中安排人抓捕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刘平听完更震惊了:梁阑玉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她能在混乱中一眼看出谁是流寇同伙,这种洞察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她竟然还能想到先调走王华,出了草市再动手……这般心智和应变能力,纵使自己当时在场,怕也未必能做得比她周全啊!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都督招我来,有何打算?”


    梁阑玉道:“那流寇供出了他们的落脚点,但我不确定他的供词是否准确,也担心剩下的流寇会否因为今天的事逃走。我想让你选几个身手好且机灵的人,扮作普通的百姓,去那些落脚点处打探一下,看那些人还在不在那里。”


    虽然她不怎么信任刘平,但那只是因为刘平是梁羡的人。其实刘平的能力是有的,要不然梁羡也不会派他来。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能赶这人走,也不能白养着,那就把人用起来吧。


    刘平听完她给的任务,却再度紧张起来:“都督要把那些流寇都抓回来么?”


    他在军中混过许多年,深知那些兵匪有多无法无天。那些人今天敢假行刺梁阑玉,明天就敢真行刺!所以就算梁阑玉拿到了郁州军违法乱纪的证据,也绝不能跟他们撕破脸。否则那些人一旦发现自己的罪行暴露,非得跟她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以梁阑玉身边的这些人手,根本不可能和郁州军硬碰硬!


    梁阑玉却道:“现在先不抓。我就想确定一下这份供词是否属实。倘或发现人确实在那里,不要惊动,留一两个人暗中盯梢就是。其余事等时机成熟再说。”


    今天梁阑玉的每一句话都大大出乎刘平的意料。刘平一时不免有些傻眼。


    也是,既然梁阑玉在草市时都能想到避开郁州军的耳目抓人,她又怎么会想不到把流寇全抓回来的后果?少了一两个流寇,可能是逃走了,可能是淹死了,郁州军尚不会起疑。但要是那群人被一锅端了,绝不可能瞒过郁州军。


    梁阑玉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分明清楚得很,思虑也务必周全。这哪里还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刘平心里既庆幸,又懊恼。庆幸的是梁阑玉做了明智的决定,使他们不至深陷危险;懊恼的却是他从前走眼得厉害,没看出这小娘子的能力和手腕。他的“典签”美梦怕是要泡汤了……


    “刘安和?你怎么走神了?”梁阑玉拿手在刘平眼前晃了晃。


    刘平这才回过神,连忙涩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梁阑玉道:“你亦知晓此事事关我等性命,我就不多叮嘱了。切记行事谨慎,万勿走漏了消息。”


    “是。”


    梁阑玉摆了摆手,就让刘平退下了。


    给刘平布置完任务,屋外的天色已完全黑了。外面响了两声敲门声,梁阑玉道:“进来。”


    陆春走进屋先给灯盏添了些油,又关心地问道:“大姑娘,你今日晚膳还没吃,要叫膳房热些食物吗?”


    梁阑玉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几乎没吃东西,被陆春这一提醒,还真有些饿了。她点头道:“麻烦春娘了。”


    不多会儿,陆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黄鱼羹和米饭进来了。这条黄鱼正是梁阑玉今日在草市买回来的,下午就做好了,可惜她一直在审犯人,直到这会儿才有口福。


    菜甫一放到桌上,梁阑玉闻到香气,瞬间食指大动。


    其实这年头各种调味料、香辛料都少,连食材的种类都不多,因此食物的口味与后世远不能比。但鱼是最好烹饪的食材,也不需要过多的调味。


    膳房的厨娘把鱼鳞刮干净,去除内脏,用了些花雕酒去腥,又切了几片腌制的火腿铺在鱼身上一起入锅蒸。火腿的咸味给鱼提供了更多风味,而大黄鱼本身的鲜味也被蒸出来了。梁阑玉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口感又嫩又弹,鲜味无与伦比,果然是顶级食材!


    也不知是她饿了还是什么,她感觉这是她穿越后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当下胃口大开,鱼肉就着米饭,吃得香极了。


    她吃东西的时候,陆春就坐在对面,看她的目光满是心疼。


    她也听说了梁阑玉白天在草市遇刺的事。她早知道这郁州比建康危险,可也没想到危险成这样,他们才到这儿几天啊?今天虽是有惊无险了,可再待下去,又会碰到什么事儿呢?


    梁阑玉也只是个半大姑娘罢了,那些人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待她!


    可陆春也知道,梁阑玉只是外表柔弱,她的性子比谁都要强。越是这样的处境,她只会越想留在这儿,不把麻烦解决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即便陆春很想劝她弃官回建康,却也只能生生忍住了。


    片刻后,陆春难过地叹了口气。


    梁阑玉听到对面的太息声,不由抬头看向陆春。她知道陆春拿她当亲女儿,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便伸出手拍了拍陆春的胳膊。


    主仆俩无声地对视片刻,似乎都懂了对方的心意。陆春眼眶发热,勉强挤出个笑来:“大姑娘,趁热吃吧。”


    梁阑玉呼哧哧将饭菜都吃完,整个人的疲劳感都消除了。陆春问道:“还要再盛些么?”


    梁阑玉摆手:“够了,再多吃晚上睡不着了。”


    陆春端起空碗就要出去,梁阑玉却叫住了她:“春娘,等一等。”


    陆春停下脚步看着她。


    梁阑玉把嘴擦干净,道:“春娘,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办。我今日在草市遇袭,那些刺客早就知道我今日会去,提前埋伏在那里,而且他们还能认出我的身份……”


    陆春愣了一愣,瞬间明白了:“姑娘怀疑,府上有内鬼?!”


    “对。我的行踪一定是从府上漏出去的。春娘,你想法子替我揪出这人来。不过尽量低调行事,别闹到府外去。”


    梁阑玉本意是想体察民情,所以连草市的官员都没通知。只因需要带甲士出门,她才提前几天跟府里的人说了自己出行的计划。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府里有人被郁州军收买了,泄露了她的行迹,郁州军才安排了这一出。


    陆春目光一凛,咬牙切齿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实的!”


    如果府上真有内鬼,这还了得?!那人今日敢出卖梁阑玉的消息,明日未必不敢直接行刺梁阑玉!只可惜眼下天色已黑,大多人都已歇下了,否则她恨不能现下便带人冲去通铺查个明白!


    梁阑玉对陆春的办事能力很放心,点头道:“就交给你了。”


    陆春端上碗出去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天王华带人在草市斩杀了几名被梁阑玉挑断脚筋的流寇后,回到东营向苗猛复命。


    “什么,那小娘子竟亲自带人擒贼?!”苗猛听完王华的汇报,不可思议地跳了起来,“她胆子这么大?!”


    下首的王华满头是汗,唯有苦笑。


    苗猛焦急地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被她抓到活口没有?”


    王华忙道:“军主放心,属下以在郁州向来对北寇杀无赦为由,当场将那几名北人全斩杀了。其余人都跑了,没被她逮到任何活口。”


    苗猛这才重新坐回去。


    “你当着她的面杀人,她没对你起疑吧?”苗猛皱着眉问。


    王华心虚地目光闪烁。梁阑玉对他起疑了吗?怎么可能没有!


    但他又绝不能在苗猛面前承认。否则苗猛才不管前因后果,只会责怪他办事不利,甚至把那帮无能流寇惹下的大祸也怪到他头上??想在官场混得久,学会甩锅是必备的技艺。


    “没有。北寇逃走后,她还让属下赶紧带兵去追击。倘若疑心,她又怎会把这差事交给属下呢?”王华睁着眼睛说瞎话。


    苗猛并不是个心细的人,听他这么说也未起疑,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


    借王华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梁阑玉在他耳边的那句“我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告诉苗猛。虽然他一整个下午都因为这句话而魂不守舍,坐立难安。


    “她当真亲自擒贼?”苗猛还是想不通这一点,“一个小女儿家,哪儿来的胆色?她的手下也不拦着?”


    “属下也想不明白……”


    “你确定没弄错?”


    “这……草市里所有人都瞧见了,错不得啊……”


    “啧!”


    苗猛怎么也没法把那日见的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和王华描述的形象结合在一起。他心乱如麻,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派人去知会那些流寇,让他们最近小心点,千万别被姓梁的抓了。”


    王华刚要告退,苗猛又道:“还有!你派几个人到都督府外盯着。她最近若有什么动向,立刻向我汇报。”


    “是。”


    =====


    翌日,东西一营的度支官大清早便候在了梁阑玉的府外。先前梁阑玉给了他们三日期限,今天就是第三天,他们是来交账本的。


    直到辰时,都督府的大门才洞开,几名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侍卫问度支官。


    两人忙递上帖子:“烦请通报一声,我们是东/西营的度支,奉都督之命前来上交账簿。”


    侍卫检查了一下,确认帖子无误,点头道:“稍等片刻。”


    不多时,通报完的侍卫出来了,将大门打开:“你们随我进来。”


    两名度支官随着侍卫进入府邸内部,一路上都在悄悄地东张西望。


    今天早上出营前,苗猛、何田特意把他们叫过去再三叮嘱,让他们观察梁阑玉的府邸是否有异常。毕竟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知道梁阑玉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们一路看下来,实在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院子里的奴仆都在正常地进行着洒扫工作。


    走到正堂后,刘平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把账本留下,你们回去吧。我会转交给梁都督的。”刘平向两人伸手。


    两名度支官对视了一眼。一人小心翼翼道:“我们可否亲自交给梁都督?”倒不是这账本要交到梁阑玉手里才安心,还是因为军主的吩咐,希望他们能观察今天梁阑玉的状态。


    刘平把眼一瞪:“都督昨天受了惊,这会儿还没起呢。你们想打扰都督的休息吗?!”


    度支官吓得连忙赔罪:“不敢,不敢。我们可以等到都督起床。”


    刘平发火道:“你一人是什么身份,还想要都督亲自接见你们?好大的脸面!怎么,把帐交给我你们还信不过了?!”


    那一人见他当真动了怒,也就不敢再坚持了。


    他们将账本交到刘平手中,又问道:“刘公,不知都督眼下可还安好?我们军主听说了昨天都督在草市遇袭一事,甚是忧心,昨晚一夜没睡。”


    刘平冷哼道:“幸亏都督的身体并无大碍,要不然你们军主逃不了玩忽职守的罪名!”


    度支官忙低下头去:“是、是……我们军主已下令让军队在全州境加强巡防,搜捕北寇,保证不再发生这样的事。军主还打算在城中酒楼设宴,向都督请罪,不知都督何日有空?麻烦刘公帮忙传个话。”


    刘平心中冷笑:这何田、苗猛一人真是心中有鬼得厉害,竟然不敢亲自登门来赔罪慰问,只敢托手下带话。是怕来了就回不去么?


    他也懒得和这两人多废话,敷衍道:“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给都督的。若无他事,你们回去吧。”


    打发走两名度支官,刘平就把账本送进了梁阑玉的屋内。


    梁阑玉其实早就起了,她不见那两个度支官,只是因为自己身份尊贵,没必要什么阿猫阿狗都亲自见而已。何况她也知道那两个人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大清早她懒得演戏,反倒是不见,更能给别人造成她受惊了或生气了的错觉。


    拿到账本后,她就把刘平、陆春、以及手下有管账经验的奴仆都叫来了。账本的数量有很多,她带着众人一同看了起来。


    梁阑玉虽然没有学过会计,但古代没有那么深奥的金融知识,账本的格式也不复杂。陆春告诉她一些看账的要点和技巧后,她马上就上手了。


    几人看了一上午,把账本验看了个七七八八,看出非常多的问题来。


    首先不用说,这本账肯定是假账,里面许多数字和项目明摆着是编的,还编得不用心,验算一遍就能发现根本抹不平。毕竟在军队里识字的都没几个,度支官的水平也很不高明。


    而看完之后最让梁阑玉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想到郁州军竟然会那么穷,穷到军队里剩余的存粮甚至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怎么会这样?”梁阑玉不解道,“是不是有人贪墨了军粮?”


    刘平先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然后道:“都督,从账面来看,不太像。倒是账面上有许多没说明白的进项,估计就是他们和那些流寇一起烧杀抢掠取得的财富,用来填补军队开支了。”


    梁阑玉道:“可是朝廷划了五万亩良田作为郁州军的屯田之所。五万亩可不是小数目。怎么会养不活这点人,还得靠打劫来给养军队?”


    按照朝廷的规划,这些军田不光是能养活士卒和他们的家人,还能存下来不少,以备战时的消耗。但现在别说打仗了,连正常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其他人的神情都和梁阑玉一样迷茫,唯有刘平沉吟不语,似是知道些什么。


    梁阑玉知道刘平有多年从军的经历,对这方面的事情见识得多。她道:“刘安和,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刘平这才开口:“禀都督,我比对了每年军田收成的记录,符合荒年与灾年的变动,但确实不符合五万亩的收成。我以为,未必是他们记账时扣减了收成,也有可能,是军田本身有什么问题。譬如??朝廷那儿记了五万亩,但军队能耕种的,未必真有这个数。”


    梁阑玉怔了怔,陷入沉思。


    南北朝的制度和后世的制度非常不同。由于生产力低下,这年代当兵是没有军饷的,朝廷只划拨一块田地作为军田使用,士卒和家属的生活完全依靠军田。而且一旦打仗,粮食和武器都需要士卒自备。


    之所以这么艰苦的条件还有人当兵,因为军籍是强制性的,而且是继承制的,老百姓根本没得选。而且就算不当兵,普通百姓也要承担非常多的力役,很可能连田地都没有,当兵至少还有口饭吃,也算个正当职业。


    不过生活条件的艰苦和社会地位的低下,还是导致会有很多士卒逃籍。


    梁阑玉忽然意识到一点:她之前以为郁州军谎报人数是为了吃空饷。但既然没有军饷,也就不存在吃空饷这一说。有可能五百多人是这些年陆陆续续逃籍的人数,只是郁州一直隐瞒不报。毕竟按照这年代的律法,朝廷为了保障自己为数不多的兵源,对逃籍罚得非常重。逃跑五百多个,够何田苗猛这些军官全家砍头了!


    直到她上任前瞒不下去了,何田苗猛他们才编了个鬼故事把窟窿补上。


    总之,无论是逃跑的人数,还是账本上的数字,包括梁阑玉那天在军营里亲眼看到的画面,都可以证明郁州军的生活是极其艰辛的。


    五万亩良田,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看来这里面,大有猫腻啊……


    看完帐,梁阑玉把厚厚几摞账本交给刘平,让他带人送去库房存好。随后又吩咐陆春道:“春娘,你把阿夏、阿秋和宋闻、宋愈找来,我有事找他们。”


    有些事情又得出动她的斥候小分队去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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