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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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钟老爷的牌位,堂下女子是先夫人留下的女儿。他们嘴里称颂的继母却任由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连半句好话都曾说。

    一个稍稍年轻的青年冲了进来,对着众人喊道:“大伯才刚去世,你们就,就这般逼迫她,若是堂姐真下去见了伯父,岂不是让他伤心?说什么自裁谢罪抵消罪过,怎么个抵消法,丢了就是丢了,一条人命也换不回来,一群人在这里商量半天,竟出来个馊主意。”

    “婶娘,您说句话吧,先让堂姐起来再说,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说罢,他便抬手想扶起堂下的女子。

    妇人瞧了瞧槿姑娘的气色,却别过眼为难地开口,“我倒是想啊,可眼下诸位伯伯叔叔都在气头上,我一个老妇人怎敢做主。”说完便接着抽泣起来。

    昏暗的烛光下,她抬眼往堂上看。

    那坐在主位上的妇人正用帕子掩面哀泣,看着娇弱无助,却捏着帕子遮住脸,对着下面的少女露出阴狠的眼神。

    不好,这个假惺惺的妇人。

    她有些急切地对那位槿姑娘喊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快说这事和你无关啊。

    可是被唤作槿姑娘的少女呆呆地盯着上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既是我犯了错,那便听从诸位伯伯的教诲,愿打愿罚,你们要赶我走,那我便走吧。”

    阴风阵阵,整座宅院暗无天日,她看见满屋的人不再掩饰,纷纷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烛火闪动,无数双手掌将那位女孩推出门外。

    不能认命。

    她上前将那位槿姑娘拦住,可那缕孤魂竟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天色阴冷,不见一丝微光,但她却看见那位槿姑娘穿着单衣背着行囊踏出了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哐当一声关紧。

    “你倒是说啊。”

    一声惊呼在屋内响起,随即湮灭在呼啸的风里。

    夜深雪重,刺骨的寒风刮破了窗户纸,呼啦呼啦地响着。

    钟予槿轻喘着气,额间满是细密的汗水,怔怔地透过破开的窗户纸看着飘飘扬扬的大雪,兀自喃喃道,“傻姑娘,快说不是你弄丢了货。”

    柴火缺了半张窗户纸,屋外的冷气涌进来。

    刚发过汗的钟予槿身子一抖惊觉外面下了大雪。

    “哎呀,下雪了。”

    她这才从那场纷乱的梦中惊醒,急忙起身端起一碗粘稠的浆糊,捏了一把薄纸,用木棍沾着糊在窗框边缘,叠了三两张黄纸粘上去,寒风照旧吹得呼呼作响。

    钟予槿缩着肩膀,急忙钻进那条荷绿色的薄被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额间的虚汗在火光的烘烤下慢慢散去。

    这间宅虽破旧,可却是临州城内富商钟家的老宅。那家还未发迹时,便住在这小宅院里。后来当家的钟老爷靠着祖传的制糖手艺渐渐地积攒了钱,生意越做越大,才从这间小宅院搬了出去。

    钟家原先人丁稀薄,钟老爷的原配夫人叶氏只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二人常年忙碌,叶氏身上便落了病,没享几天福就走了。

    钟家老爷前年也生了场大病,熬了两年实在是熬不住,还没入秋便离世。

    留下大女儿,继室郑氏和她所生的一儿一女。好在钟家如今家产丰厚,先前靠卖糖发家,现已是临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制糖大户,另有酒楼茶馆,布坊,还置办田产,这么些产业加起来在临州城里算得上是顶尖的富商。

    可惜钟老爷刚去,钟家就做了笔坏生意。几辆运往外地售卖的货还没出临州城就被劫匪在半道上劫走,偏偏负责跟随护送的是钟家大小姐钟予槿。

    冬月已至,这批货里有今年新熬的糖和布匹,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两,况且这些东西还都是将要畅销的紧俏货。现在货丢了,一来今年年关的生意算是泡汤了,二来保不齐有对家趁着钟家缺货趁虚而入。

    钟家大小姐成了众矢之的,钟家上下各门各户的爷伯叔侄便堵在钟家祠堂内要个说法。那位槿小姐生来就是个烈性子,自小跟着钟老爷学着管家里生意,哪里受得住这么多的责骂,闷声不吭地收拾行李回了老宅。

    想到这些,钟予槿便忍不住叹气,但凡忍一忍,也不至于落得个病死在半道的下场,现在人也没了,万贯家产还留给了外人。

    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睡过一觉,又出了些汗,病痛一消,她觉出些饿来,可眼下老宅里连半颗米都没有,再加上她刚从衣食不愁的现代社会穿过来,从一个奋斗几年终于攒钱买房的社畜到如今的落难大小姐,一时半会还过不去这个坎。

    饿是饿,但想想眼前的糟心事,瞬时心中烦闷,她拽了拽被子,打算清点一下随身携带的包袱,好给日后做个打算。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飘飘扬扬的雪花里响起来一阵叩门声,紧接着是一声长呼。

    “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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