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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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他想干什么?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他不是不爱与人打交道吗?

    心口咕噜噜冒出疑问三连,施黛听见他的声音。

    “我名韩纵,擅双剑。()”

    韩纵道:打不打?⑾()”

    施黛:……?

    韩纵紧盯江白砚:“你用单剑,若觉得不公平,我拿一把剑也能打不过以你的实力,想必不用。”

    施黛大受震撼。

    居、居然是与画境里一模一样的台词,他想打架的那份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韩纵仍在面无表情吐台词:“我的剑已许久没遇上好的对手,你来,或许能满足它们。”

    江白砚:……

    江白砚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气息:“你有伤。”

    余光瞥见施黛满脸吃瓜看好戏的表情,他闭了闭眼。

    韩纵握拳:“等我伤好。打不打?”

    被这人缠得心烦,江白砚终是应下,数日后与韩纵一决高下。

    横竖一套剑法的事,他习惯速战速决。

    从药房出来,施黛笑得肩头直颤:“你好受欢迎。”

    被她笑得无奈,江白砚摇头,生硬转移话题:“去看看卫霄?”

    卫霄和虞知画是画境里的重要角色,直到现在,他们没见过前者本尊。

    施黛正有此意:“走。”

    卫霄受伤太重,被安排在单独的病房。

    敲响房门,室内的虞知画应了声“进”。

    推开门扉,在靠窗的木床上,施黛见到卫霄。

    与画境中的青年如出一辙,却又迥然不同。

    意气风发的豪情消退殆尽,只剩失血过多后孱弱的死气。他醒着,瞳孔混浊,投来淡淡一瞥。

    “多谢仙师……”

    卫霄开口,气若游丝,四个字艰难吐出,再发不出声。

    虞知画坐在床边,眼眶微红。

    沈流霜:“卫公子的伤,大夫怎么说?”

    “伤及肺腑,很严重。”

    虞知画竭力勾出浅笑:“要不是我当时为他渡入气息,卫霄大抵没命了。”

    卫霄握了握她的手,用作安慰。

    施黛在意鬼打墙时的细节差,试探问:“卫公子,可曾送给卫灵保命符?”

    卫霄眼睫一颤,张了张口。

    他哑声道:“符?山中多邪祟,狩猎前,我给过她几张。”

    “卫霄一向不爱画符。”

    虞知画为他拢好颊边碎发:“那几张符,还是我帮他画的。”

    这样。

    想起卫灵,施黛眸光微动。

    她大概想明白了。

    卫霄疼得说不出话,意识迷迷糊糊,从他嘴里得不到有用情报。

    四人很有职业素养地不打扰重病患者,没待多

    ()    久,便与这对未婚夫妻告辞。()

    来到医馆正堂,新鲜空气迎面而至,施黛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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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方才的问话,她的思绪总算通畅了。

    沈流霜扬眉:“黛黛对这起案子怎么想?”

    与她对视一眼,施黛轻快笑笑。

    她在想什么,沈流霜果然知道。

    若非对案件心存疑虑,打从一开始,施黛不会提出来一趟医馆。

    “有些细节对不上。”

    施黛低声:“我觉得,凶手可能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动手脚?”

    阎清欢:“是指线索有古怪吗?”

    施黛:“嗯。”

    把所有七零八落的线索串连起来,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需要更多事实来支撑。

    “如果说,”施黛想了想,“我们之中,有人取代凶手的身份进入画境,会怎么样?”

    他们进去查案,不可能像真凶那样布置邪阵害人。

    没有招邪阵法,就没有后续的邪祟侵袭,这样一来,幻境不就自然瓦解了?

    “邪潮仍会出现。”

    江白砚道:“画境以虞知画的画卷为准。她根据记忆,在画中绘有邪潮,即便无人设阵,也将重现当时的情形。”

    施黛仔细回忆,想起那一幅由虞知画绘制的长卷。

    她画的是……山中狩猎,鬼打墙,和邪潮入侵。

    这三件事,一定会在画境出现。

    “你们觉不觉得,这次调查过于顺利了。”

    沈流霜双手环抱,低眉思忖:“而且……那个东西,很奇怪对吧?”

    “嗯,非常奇怪。”

    施黛明白她的意思,扬起嘴角:“所以,我想去查明一件事。”

    好奇宝宝阎清欢踮了踮脚,迫不及待:“什么事?”

    “查”

    施黛说:“君来客栈里,几十年前的那一次邪潮袭击。”

    *

    一天过去,入夜的长安落了场雪,天地上下一白。

    待旭日升起,又是一个好晴天。

    时值正午,日色明媚。因少爷病重,卫府人来人往,个个神情肃穆。

    听闻镇厄司的施小姐和沈小姐前来拜访,虞知画特地为她们斟上两杯热茶。

    施黛身穿朝霞绸绯色襦裙,乌发松松挽起,瞧上去心情不错,见她后脆生生道了声“虞姑娘”。

    沈流霜照例温和含笑,一身绿竹纹青衣略显懒散,腰间挂有一个灵官傩戏面具,脊背挺拔如刀。

    “两位请坐。”

    递给她们盛茶的瓷杯,虞知画温声道:“天寒地冻,喝杯热茶吧。”

    “我们今天来,是想感谢虞姑娘的画境,顺便问几个和案子有关的问题。”

    施黛语带感激,笑吟吟说:“没有你的画境,这桩案子破不了。”

    沈流霜静静坐在她与虞知画中间,靠

    ()    上椅背。

    虞知画摇头:“凶手抓到了吗?是那位厨娘吧?”

    “其实……我们觉得,凶手可能不是锦娘,所以才来问你新的线索。”

    施黛有些不好意思:“锦娘现在不知所踪,哪儿也找不到她。”

    这姑娘生得乖巧,低眉顺目的形貌像只兔子,娇憨可爱。

    虞知画眉眼舒展,诚恳道:“施小姐问吧。我有问必答。”

    施黛关切道:“卫霄的情况怎么样?听说他被带回了卫府照料。”

    “伤势几乎危及性命,家里请了名医。”

    虞知画轻叹,眼底覆上薄愁:“只望他能挺过这一遭。”

    施黛笑了笑:“好人有好报。卫公子为了救你才受伤,老天会保佑他的。”

    虞知画嘴角轻勾,看不出在想什么。

    “施小姐为何觉得,”虞知画道,“凶手不是锦娘?”

    “调查得太顺了。”

    施黛诚实回答:“幕后凶手修炼心因法,已经杀了好几个人,而且每次杀人,都没留太多痕迹这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与之相比,锦娘露出的马脚太多。

    “实不相瞒,在画境里,我们甚至找到她的记事簿和法器。”

    施黛说:“全部大大咧咧摆在床底下,毫无防备。但凡有人走进她房间,俯身瞧一瞧,锦娘不就露馅了?”

    锦娘是个新入门的邪修,连邪气都没办法好好控制,怎么接触心因法、神不知鬼不觉杀害那么多人?

    虞知画:“这样说来,施小姐觉得,有人陷害锦娘?”

    “锦娘下落不明,可以说她畏罪潜逃,换个角度”

    施黛认真思考:“凶手杀了她毁尸灭迹,营造她是真凶的假象,同样行得通。”

    虞知画沉吟片刻:“对。”

    “暂时排除锦娘,就得从剩下的人里找凶手。”

    施黛说:“凶手的必要条件是,每次邪潮间隙,至少离开所有人的视线一次,去启动驱邪阵法。”

    虞知画顺着她的思路:“我记得……大部分人全程都在。离开过大堂的,只有韩纵和锦娘。”

    她始终置身一楼,最有发言权。

    沉默须臾,虞知画补充:“卫霄和迎春也不在。但卫霄身受重伤,迎春……迎春胆子太小,在二楼撞见几只邪祟后,逃下了一楼。”

    迎春是照顾卫霄的侍女。

    施黛想起来,他们在画境里,的确遇到过徘徊在二楼的妖物:“迎春撞上邪祟,没受伤吗?”

    “多亏老板娘。”

    虞知画温眉善目:“迎春说,当时老板娘也在,为防身,手里拿着菜刀。”

    她说罢抿唇,语气沉了沉:“施小姐,究竟怀疑谁?”

    虞知画不傻。

    怀疑到韩纵头上,施黛不会特意来找她问话,她与那位游侠八竿子打不着边。

    四目相对,风声一时凝滞,落针可闻。

    施黛攥了攥指尖,尾音如石子坠地,清晰可辨:“虞姑娘心里想的那个。”()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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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知画脸色微白,轻笑道:“施小姐,卫霄腹部的伤口,你们是亲眼见过的。他受那么重的伤,哪来的力气召来邪祟?”

    “伤口可以二次加工。”

    施黛没再绕弯子:“在任何时间,他都能趁镇厄司没来,给自己小腹捅刀子比如即将尘埃落定的第三波邪潮期间。”

    “这就更没道理。”

    虞知画语带愠怒:“小妹亲眼见过他被邪祟所伤。施小姐你……你进入画境,也看过他的伤势吧?”

    施黛没反驳。

    在鬼打墙里,她为了确认卫霄的状况,切切实实检查过那道伤痕。

    深可见骨,足以致命。

    “嗯,见过。”

    场面有些剑拔弩张,不知怎么,施黛反而松了口气:“正是在这里,我中了凶手的骗术。”

    虞知画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确见过一个人,为了保护你,小腹被邪祟贯穿。”

    刹那的寂静。

    施黛抬头,直视她双眼:“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是卫霄呢?”

    并不习惯紧绷的对峙,她紧张得心口怦怦直跳。

    眼前的虞知画薄唇轻颤:“什么?”

    “不是卫霄,还能是谁?”

    虞知画匪夷所思:“他和卫霄长得如出一辙。施小姐,卫霄可没有双胞胎。就算是我的画笔,也画不出活生生的人。”

    一息冬风拂过,吹得脊骨瑟瑟生寒。

    施黛打了个寒颤,手背被人轻轻抚下,抬眸望去,沈流霜朝她轻扬嘴角。

    是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和煦如风,很有安全感。

    手背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施黛点点头。

    “此人的来历,说来话长。”

    施黛定神:“虞姑娘,你和卫霄有个姻缘笺,对吧?”

    虞知画身形微顿:“是。”

    施黛直言不讳:“在画境里,我们见过它。”

    她当时觉得奇怪,问过柳如棠,这对未婚夫妻是不是认识了很多年。

    因为姻缘笺太旧,纸张泛黄,看材质已有数年。

    这就是昨晚闲聊时,沈流霜口中“非常奇怪的那个东西”。

    倒推几年,卫霄是个半大的小少年,虞知画哪能和他去求姻缘笺?

    可偏偏,在阎清欢得到的卫霄行动轨迹里,又说卫霄很重视它。

    他总不能随身携带虞知画和别人的姻缘笺吧。

    “姻缘笺上写,‘南风知我意’。”

    心绪渐渐平息,施黛从容出声:“虞姑娘,这是你在什么时候,和什么人求来的签?另一半‘吹梦到西洲’,不在卫霄身上吗?”

    破天荒地,虞知画没有回答。

    女人沉默盯着地面,眸底暗色翻涌。

    “你和卫霄

    ()    很有缘。”

    施黛目光渐沉:“卫霄十几岁时,就因坠入河中,被你所救。后来卫老爷找人教授丹青水墨,恰好是你来了卫府。”

    她默了默,忽然单刀直入地问:“可是……画中仙技艺超群,会无缘无故留在一户商户人家,当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吗?”

    虞知画不语。

    “这个案子,其实有非常多的疑点。”

    施黛道:“首先,凶手身为邪修,为什么要大摇大摆袭击客栈?像以前一样,一个接一个杀人行凶,不是更能隐藏身份吗?”

    “其次,为什么是君来客栈?它太不起眼,攻击这里,邪修得不到额外的好处。”

    施黛目光一转,看向近处的女人:“非要解释的话,凶手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一定要选择这个地方。”

    虞知画看着她:“什么理由?”

    一个能解释鬼打墙里一模一样的“卫霄”,也能解释祈愿笺的理由。

    施黛心口跳了跳:“画境里,老板娘告诉我们,君来客栈曾被妖邪袭击过三次。几十年前的某一回,毫无缘由地,邪祟大肆围攻过客栈。”

    在那次惊变中,几名修道之人挺身而出,以身死道消为代价,除灭邪祟。

    虞知画半阖眼,缄默无言。

    “我在镇厄司的卷宗里,找到了当年的记载。”

    停顿半晌,施黛说:“逝去的牺牲者中,有个男人……名叫‘秦箫’。同样死去的,还有他的表妹秦筝和好友严明。”

    虞知画从没叫过“卫霄”。

    自始至终,她对未婚夫的称呼是“阿霄”。

    阿霄,阿箫。

    施黛至今没忘,第三波邪潮结束后,有人说起死后化作厉鬼游荡的事。

    虞知画笑得温柔,轻声告诉他们,逝去之人的魂魄难以被阳间窥见,一旦死去,便入轮回。

    逝者已矣,转世投胎,心怀眷念不舍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姻缘笺,是你和秦箫求的吧?那是多少年前?”

    四十年,亦或五十年?那个时候,虞知画刚入世不久,应当如白纸一样懵懂纯白。

    为救虞知画,秦箫在邪潮中丧生。

    虞知画徘徊数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遇见秦箫转世,如今的卫霄。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与缘分,不过源于悄无声息的蓄意接近。

    落水相救和教授书画都是。

    卫霄与秦箫拥有相同的魂魄、相同的形貌,虞知画时隔多年与他相逢,很难不意动。

    “正因如此。”

    施黛鼓起勇气,定定看她:“虞知画,你才能瞒天过海,顺利骗过我。”

    虞知画默然抬眸,卷翘浓密的长睫下,双目不辨喜怒。

    “你的记忆确实不会骗人,你的画卷也不可能出错。”

    施黛道:“但……整整第二幅画里,我见到的从不是卫霄,甚至于,一切远非当天的景象”

    “那是四十年前,秦箫死去的晚上。”

    即便早有准备,亲口说出这段话,还是让她生出了深入骨髓的麻。

    画中仙的三幅画,是虞知画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事实没法改变,为混淆视听,虞知画绘画时,用了个隐晦的伎俩。

    第一幅和第三幅,选取前天夜里的记忆,很正常。

    第二幅分为两部分。

    鬼打墙内,是四十年前的往事重现;鬼打墙外的君来客栈,仍采用前夜之景。

    因此,沈流霜等人察觉不出异样。

    而施黛与江白砚置身于暗无天日的回廊里,从头到尾,只见到虞知画与“卫霄”。

    虞知画容颜不老,身为转世,卫霄与秦箫相貌一致。

    在四十年前的记忆里,施黛成为秦箫的妹妹秦筝。对卫灵和秦筝,虞知画统一称作“小妹”,分不出差别。

    江白砚也不再是侍卫阿言,而是秦箫的朋友“严明”。

    施黛和江白砚的长相在画境不变,几乎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这一幕角色更改,换成了数年前的另外两个人。

    一切严实合缝,任谁都会被唬过去。

    施黛想,难怪卫霄非得带着卫灵和阿言,他想要的,是“小妹”和“阿严”,从而与四十年前的称呼对应。

    哪怕没有侍卫阿言,他也会邀请另一个同音的人来。

    “四十年前,秦箫为了救你,腹部被妖邪贯穿。”

    施黛想起那个拿着剑、笑意干净爽朗的年轻人,原来他早就死在多年前。

    “现如今,用心因法残害数人后,为摆脱你们在镇厄司的嫌疑,你带卫霄故地重游。”

    施黛轻声:“你早就想好了计划。领着卫灵和阿言上山狩猎,声称天色已晚,住进君来客栈。当夜邪阵启动,和多年前一样,你带卫灵与阿言进入鬼打墙。”

    “在鬼打墙里,卫霄假装被邪祟重伤。卫灵胆子小,怎会掀开衣服去细细检查?离开鬼打墙后,你借口为他治疗,让卫灵与阿言出门看看客栈的情况。”

    到这里,就和第三画的情形一样了。

    “房中只剩你和假意重伤的卫霄。”

    施黛说:“作为真正的幕后凶手,随时随地,他都能驱动邪阵。”

    在虞知画创造的画境中,俨然是另一种情形。

    施黛把前世的“秦箫”认作卫霄,特意检查他的伤口,确认他只剩下半条命,直接排除了卫霄的嫌疑。

    前世的因,换今生的果。

    好一出偷龙转凤。

    “这就是凶手选择君来客栈的原因。”

    施黛深吸一口气:“你们要复刻四十年前的景象。一样的‘卫霄’,一样的‘虞知画’,一样由君来客栈走廊形成的鬼打墙。”

    柳如棠曾言,虞知画被目睹与连环凶杀案的死者有过接触,在镇厄司的重点怀疑名单。

    很快,镇厄司将对她展开调查。

    到那时,卫霄修习邪法的事迹定然暴露,必死无疑。

    在被查出邪修身份之前,他们需要洗清嫌疑。

    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并把罪名嫁祸。

    “你在前世秦箫死去的地方,用他的重伤濒死,上演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企图换取今生卫霄的一线生机。”

    冷风倏过,撩动施黛鬓边一缕碎发。

    日光柔暖,此间却唯有透骨的寒。她双眼灼灼如冷焰,看向虞知画的眼底毫无惧色,一字一顿。

    “而我,是为你们脱罪的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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