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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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少女这般的羞涩,他因为眼睛看不见,不曾得见。

    阿兰眨了下眼瞳,悄悄地乜斜过去,篝火燃烧的夜晚,四周都是万物生息的声音,宁静而悠远,他坐在那团火光旁,身姿峭拔如岳,自成一景,仿佛根本未能留意到她的羞窘。

    阿兰一边放了心,一边有些遗憾,她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陆象行坦然:“我是汉人,还没有尾云名字。”

    关于他是汉人这一点,瞒不过她,他并不打算伪装。

    阿兰点点下巴,手托香腮,笑吟吟地望过去:“那我替你起一个,叫阿木苏好不好?”

    陆象行不肯轻易中她的圈套,特地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阿兰解释道:“就是很聪明的男孩子的意思,在我们这里,成百上千的男孩子叫阿木苏。”

    陆象行点头:“那好,就叫这个。”

    他双眼看不见,不曾捕捉到女孩儿扭过头背对月亮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他们在山中两日,整整两日。那么短暂,宛如泡影般,顷刻消散。

    却让他用了自己的一世去赎罪和怀念。

    即便是在那两天里,他们也并非是形影不离。

    因为她总会上山去,到灵清寺中去,并且身边也不乏同伴随行。

    这点陆象行可以肯定,若无同行之人,仅仅凭她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将他这种身材的成年男人从瘴毒林背到这片岩洞底下。

    盛夏水汽丰沛的南国密林,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夜里不燃篝火,睡一觉起来身上全湿哒哒一片。

    第三天,她再一次离开岩洞,与同伴上山去玩,陆象行的部将在这里找到了他。

    虞信与左子骞都催促他尽快赶回,得知将军眼部失明,两人惶然震惊,道:“将军,您的眼睛!”

    “不行,耽搁不得,”左子骞当机立断,“把将军带下山,我们回长安,找最好的名医给将军祛毒!”

    陆象行反掌抵住左子骞的肩胛骨:“我无碍,那个尾云女子给我喝了他们祛毒的百草汤。对于如何去除瘴毒,尾云人自小精通此道,比长安人强甚,我喝了她两天的药汤,已经感觉好些了,模模糊糊能视得一些物,先回吧。”

    听将军说起,他在瘴毒林中与野猪搏斗,不甚中毒以后被尾云少女搭救的经过,虞信几许迟疑:“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

    陆象行摇头:“不用。”

    他会回来。

    回来找她的。

    陆象行还要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告知她他是来自大宣的大将军,尾云国与大宣的战事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问她可愿离开这片即将被战火包围的土地,随他去往安全的地方。

    她是个纯善的女孩儿,明知他是汉人,在这种节骨眼上,仍愿摒弃两国成见,挽救他的命。

    倘若,尾云国人人如此,大家和睦相安,秋毫无犯,该是多好。

    可惜秋尼,不懂这个道理。

    但陆象行却想错了,等到他再回来,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了阿兰。

    尾云国的士兵在国主秋尼的号召下,不顾一切开启了战火。尾云与苍梧合力北进,凤沙镇外这一整片山头,到处都是兵戈与厮杀,百姓溃逃,死伤上千。

    为了围剿陆象行的兵力,苍梧国甚至放火烧山,全然不顾这片山腰及山脚下尾云的子民。

    陆象行的眼睛才刚刚恢复,从乱阵当中一人铁骑突出,来到他们曾经得以短暂安宁栖息的岩洞,却只见到一片破败萧条,少女的尸体横在路边,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

    陆象行从未见过盛开的少女的容颜。

    他想,那必是像空谷幽兰般纯美而姣好,有着花束一样的芬芳,明月一样的眼眸。

    她的歌声,胜过花底的莺语。

    她的柔荑,清清凉凉的,柔软而饱满,如同一根根晨间新剥的还沁着昨夜露水的笋条。

    可他已经失去了她。

    他后悔那天为何没有与她好好道别,后悔为何不曾及时带她离开,他总以为来得及。

    这一生他战功无数,从无败绩,可却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阿兰的死像一根长钉锲入他的心房,那晚的凤凰山,清亮动人的歌声,成了永恒的绝唱,令他后半生无法安眠的梦魇。

    静室灯光幽冷,灭尽光晕,室内寒凉侵体。

    陆象行走出去,偌大的将军府后院,冷落萧条,看不到一丝年关将近的热闹气象。

    陆象行心情沉恸,思绪全然凌乱,信步而行,不知走到了哪里,耳梢被风微微拂动,一个清亮甜美的嗓音落入耳畔。

    “把这个换成红色,挂到阀阅上去,挂得越高越好!算了我来!”

    陆象行听出那是谁的声音,脚步一滞。

    昨夜里床帐深处的抵死缠绵,不愿忆起的种种,蓦然又撞入脑海,陆象行的双手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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