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神都篇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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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男人手上力道的不断加大,她慢慢地停止了抵抗。而男人犹如置身事外般,仔细观察着手中这名艳丽杀手慢慢窒息的过程,直到她气绝,才将尸体如情人般抱在怀中。
“不成体统,好歹是个中极境三重的修士,这么快就气绝了。不过即便从你口中得到答案,我又该如何得到想要的情报呢?真是可惜了这副姣好的皮囊,看来只好直接拷问你的神魂了。”说话间,黑衣男子便一掌平推在绯衣女子胸前,而后用力一抓,将一具透明的女子身形牵出,这便是那女子的神魂,神魂在痛苦挣扎片刻后,化作一团白光,静静悬停在他掌心之上。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黑衣男子策马出现在驰道边,驾车的陶叔见他骑马来到近前,才撤去金光屏障,而后拱手施礼道:“大公子辛苦了。”
黑衣男子在马上微微躬身还礼,“陶叔叔,你也辛苦了。”
听到黑衣男子的声音,马车轿厢上的车帘挑起,一袭青衣美若天仙的女子探出头来,欣喜地说道:“大哥,你回来了。贼人都处理掉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对妹妹说道:“贼首已伏诛,其余几个有威胁的贼人也被我干掉了。苏婕,他怎么样了?”
名为苏婕的女子朝轿厢中瞥了一眼,继而摇头说道:“殿下还未醒来。”
黑衣男子露出自责的神色,说道:“都怪我,早知道他这个酒量,昨日就该少灌他些,不过话说回来,都出来游历这么些年了,他的酒量怎还是如此不济。”
苏婕听到兄长看似自责,实则嘲讽的言语,不由得回嘴反驳道:“那你自己收敛些不就行了?明明自己是个酒鬼,还要连带殿下也成了酒鬼不成?哼,等回到云中,我一定要向娘亲告状。”
黑衣男子白了妹妹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不待苏婕气鼓鼓地出言反驳,他便转头对陶叔说道:“陶叔叔,耽误了不少时间,接下来的路程,我们要加紧了。”
老车夫点点头,但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些为护驾而战死的甲士身上。黑衣男子自然看出了老车夫的心思,他说道:“可惜了这些大恒的忠勇儿郎,陶叔放心,回到神都后,苏起自会请太子给迎客城范太守修书一封,让他将此五十名士卒姓名、籍贯等一一呈报东宫,殿下自会抚恤他们的家人。”
老车夫默默地抱拳致谢,名为苏起的黑衣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陶叔放心,太子殿下一向仁厚,不会亏待这些阵亡将士的家属。”
一行人继续起程,向神都方向而去。
临近已时末,白衣少年和他的骑队终于在奔驰百里之后,终于远远见到了一辆马车和一旁策马护卫的黑衣男子,以及担任开路先锋的元猛。
白衣少年兴奋地对身旁的紫衣少年武士喊道:“苏骧,快看看,身穿黑衣的那个是不是你大哥?”
紫衣武士苏骧早就认出了那一袭黑衣,肯定地说道:“殿下,正是兄长。”
白衣少年脚踏马镫,一下子在白马上站了起来,用力挥动双手,放声喊道:“喂,苏大哥,我是小羽啊,我和苏骧来接你们了。”
黑衣苏起笑望着渐渐靠近的那只骑队,看见为首的白衣少年和他身后的紫衣武士,脸上的冷漠一扫而空,也笑着与他们挥手。他驱马来到车窗前,轻手敲了敲车窗,说道:“太子殿下,该醒醒了,小羽来接你了。”
“什么?”一个震惊的声音从马车轿厢内传出。而后就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响声和女子的惊呼。马夫陶叔只得勒停马车,紧张地回头看去,心想可千万别摔伤了这位金贵的主儿啊。
苏起听到车厢内的嘈杂声,连连摇头,心道:只要一提到你这个宝贝弟弟,你秦慕?怎么就这么手忙脚乱的。
果然,一位身着儒衫的年轻男子,揉着脑袋,从马车轿厢中探出半个身子。此人正是大恒帝国在诸州游学数年,于今日回京的当朝太子秦慕?。他抬眼望去,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那只骑队,为首那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少年,正是自己的同母胞弟,洛王秦慕羽。
秦慕?笑望着自己的亲弟,用力挥了挥手,突然又把身子缩了回去,他急忙对同样身处轿厢内的苏婕说道:“快帮我看看,衣冠可有不整?”
苏婕看着眼前男子的手忙脚乱,伸出酥手,利落地帮他整了整衣服,答道:“未有不整。”
秦慕?目光温柔地看向眼前的女子,接着又问道:“可有失兄长威严。”
苏婕不由得掩嘴而笑,心说:你在这个弟弟面前何时有威仪一说了?但嘴上却答道:“未失威仪。”
车内一切准备妥当,秦慕?耳边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他透过车帘看到,由十几骑组成的骑队,以秦慕羽与苏骧为首,在官道上分成齐整的两列。就见少年秦慕羽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掸去上面的尘土,郑重其事地作揖施礼道:“臣弟秦慕羽,恭迎太子殿下回朝。”
在他身后,众人齐齐跪在马车前,声音洪亮地说道:“恭迎太子殿下回朝。”
车队再度出发。行至风塘邑外折柳亭时,遇到了禁军副统领尉迟龙城率领的千人仪仗队。秦慕?觉得坐车有碍自己欣赏归途的最后一点风景,便与秦慕羽同乘一马,走在队伍前面,众人则非常自觉地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以免打搅他们兄弟的雅兴。
秦慕?拍了拍马背,低头对身前的少年说道:“你不是在信上说,父皇答应让你到成马山牧场挑一匹玉龙马作为满岁礼物。怎么还没去?”
秦慕羽抬起头,冲着哥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父皇已经催了我好几天了,我一直在等着大哥你回来,一起去。”
秦慕?温柔地揉了揉秦慕羽的脑袋,说道:“没问题。等过几日,我们一起去。”
车队沿着官道,走入一片竹海。秦慕羽指着这一大片竹林,与哥哥说道:“大哥你看,这片竹林是当年你离京时,命人在此植下,这才几年的功夫,方圆数里就都成了它们的天下。”
秦慕?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几年前,在他即将离京游学之际,命人将姑苏州进贡的几十株绿竹栽种于此,没想到才几年光景,就迅速长成了一片初具规模的竹海。他不禁感慨道:“这片竹海确是翠意盎然,情趣雅致。”
秦慕羽点点头,说道:“这几年,我常和苏骧、宋昭武几个人来这里游戏,在竹林深处动手搭建了一座小竹楼,还学会了做竹筒,在河里摸鱼,把鱼和稻米塞进竹筒里烤着吃。”
秦慕?哦了一声,伸手从身后将秦慕羽搂在怀里,饶有兴趣地说道:“呦,都学会自己动手做饭了?过了满岁典礼,也是个大人了,再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哭着鼻子不让我走的小孩子了。”
秦慕羽骄傲地拍拍胸脯,说道:“那是自然。我现在六艺精通,过几日选匹良驹当坐骑,以后秋狩时就能独乘一马,跟父皇和大哥一起打猎时,便不再当那拖油瓶了。”
秦慕?又笑着问道:“父皇和母后可好?”
“安好。”
“皇祖母可好?”
“安~好!”
“裕王妃和慕妍、慕岚可好?”
“也~安~好。”
“那楚爷爷和小夏言呢?”
“都!安!好!”
秦慕?将亲近之人的近况逐一向秦慕羽询问一遍,秦慕羽也一一认真回答,还兴致颇高地给秦慕?讲述了好些身边人的轶闻趣事,秦慕?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打断秦慕羽,询问其中的一些细节,到后来,兄弟俩不知被哪件事逗乐,都放肆大笑了起来。
“大哥你回来就都安好了。”秦慕羽笑着伸出手,摸了摸秦慕?的脸庞,“有大哥在,真好。”
秦慕?也笑着将怀里的秦慕羽搂得更紧,轻声说道:“有小羽在,也真好。”
秦慕羽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没有那个小蛮子在,就更好了。”
秦慕?闻言,在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板栗。佯怒道:“慎言。你和你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和平共处?”
秦慕羽耷拉下脑袋,小声说道:“相互看不顺眼罢了,在他游学前,我俩打架不是常事么?宋夫子对此可头疼的很。”
秦慕?说道:“好小子,长本事了啊,都敢惹宋先生生气了。”
秦慕羽再叹口气,说道:“宋夫子也是无比挂念大哥,尤其是在每次打我板子之后,都会将大哥在上书堂读书时的表现搬出来当正面教材。并以此来鞭策我,可听得多了,我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那些古圣典籍,学到哪儿了?”秦慕?问道
“啊,这就开始要考查我的功课了?哎,是《古圣言》中的劝课、修性、立身三篇。”秦慕羽心虚地小声答道。
秦慕?看出了弟弟的心虚,便故意板起了脸,问道:“哦?还可以啊,来来来,给为兄背上一段?”
秦慕羽只背出了劝课篇中的一小部分,便因为不够熟悉而背不下去了。只好心虚地低下了头,紧张地搓动着自己的衣角。
秦慕?无奈摇了摇头,轻拍弟弟的肩膀,说道:“慢慢来,不急,治学这事,急不来的。”
秦慕羽这才拨云见日,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这一幕兄友弟恭的场景,落在跟随在两人身后的苏家兄弟眼里,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苏骧不敢主动与兄长搭话,只敢偷瞄一眼身边的大哥,就被苏起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看了苏骧一眼,问道:“有事?”
苏骧赶紧摇摇头,缩回了视线。他从小就非常惧怕这个大哥,在兄弟姐妹五人中,他最为亲近的是大姐苏婕和二哥苏越。大姐温柔,二哥开朗,对待他和妹妹苏瑜都非常好。兄弟姐妹之中,大哥总是刻意与弟弟妹妹们疏远。不仅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苏起在少时就被选为秦慕?的伴读,从小住在东宫里,与秦慕?同吃同睡,很少有时间回到定州国公府,与弟弟妹妹们待在一起。还在于苏起天生冷漠的性格,以及从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眼旁观的态度,不仅让弟弟妹妹们惧怕,也让父亲定国公苏宪成头疼不已。
待苏起年岁稍长后,即便不陪在秦慕?身边读书,也一头扎进武庙,跟随开阳宗的兵修们修行道法,切磋武艺。总之就是故意将自己的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绝口不提回家一事,即使每年冬岁大典起至新年后,定国公一家都要在神都住上三四个月,苏起与家人也是聚少离多。
这孩子就像一柄无鞘利刃,锋利敏锐,但却不懂保护自己,须知长锋易折,伤人伤己。这是上书堂的宋浩然宋夫子私下对苏起的评价,他既是秦慕?、苏起的先生,同样也是秦慕羽和苏骧的启蒙老师。这段评语被苏骧听到后,他曾私下鼓起勇气询问先生可有解法?宋浩然长叹一声,连连摇头叹息。无可法,无可医。
苏骧从那时起,心里渐渐对苏起有了新的看法。他开始试着接触苏起,他跑到开阳宗去看苏起演武,切磋;在苏起陪秦慕?游学在外的几年时间里,他每月都要给苏起写一封家信,告诉他家里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虽然前两年,苏骧写给苏起的家信都石沉大海。
但章元十三年,随秦慕?游历至定州的苏起,难得回了一趟家。虽然住了没有几天就要离开,但在离开前,他专门找到苏骧,答应会给他回信,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封封必回,但他也会尽量努力。
这个承诺让苏骧的心里充满了温暖,苏起冷漠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笑容,他揉了揉苏骧的头,转身离开了家,与秦慕?继续他们的游学生涯。
见苏骧低下了头,苏起则犯起了难,他本意想关心一下弟弟,但不自觉的冰冷语气,似乎让弟弟畏惧起来。他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遮掩自己的尴尬,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小弟,家里人还好么?”
温和的声音传到苏骧的耳朵里,他睁大了眼睛,激动地使劲点了点头,他答道:“父亲、大娘、母亲和二哥、妹妹一切都好,他们都很挂念大哥和大姐。自去年冬岁大典回到神都,陛下特许父亲多住几个月再回定州,想来是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参加洛王殿下的满岁礼,父亲知道我陪着洛王来迎接太子殿下,让我转告大哥,早日回家,家里人都在等你。”
苏起沉默片刻,而后微微点头,这个简单的举动,让苏骧高兴了许久。
凉风习习,吹动竹林沙沙作响,初夏的炎热似乎也被驱散殆尽。骑队穿越竹海后,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条往北去往榆州、另一条则通往神都风塘邑。
站在岔路口能居高临下看到风塘邑的全貌,这座地处京畿靠着河运贸易而繁荣起来的著名小镇,此刻已忙碌和喧嚣起来,小镇外的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堆积在码头的货物,很快就被卸下船再分类装车,一辆辆插着不同商号旗帜的马车将货物运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秦慕?的目光由风塘邑望向更远处,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金碧辉煌的大城映入眼帘。那是大恒的都城,神都城。也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家。
突然,一柄飞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刹那间悬停在苏起面前,发出阵阵蜂鸣。苏起认出这是一柄用来传递消息的信剑,伸出一只手,信剑便停止蜂鸣,安静落在他手心里。而后一条信息便出现在他心湖之中,苏起默念完整条讯息后,点了点头,对信剑说道:“知道了,请回去复命。”
信剑离开苏起的手心,绕着他旋转一周后,拔地而起,直冲天际,消失在云层之中。苏起目送信剑离去,对苏骧吩咐道:“苏骧,去后面,请尉迟将军上前,就说太子殿下有事相请。”
苏骧领命离去,苏起则催马赶上了前面的秦慕?兄弟二人,与他俩并排而行。
听完由苏起转述的信剑内容后,秦慕?正色道:“大明台那边的消息来源一向可靠。苏起,之后的事情,一切由你负责,即便是尉迟将军也暂时由你节制。”
苏起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明白。”
秦慕?摸了摸秦慕羽的头,后者正紧绷着一张脸,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秦慕?看着弟弟一脸严肃又担心的表情,不禁乐了起来。他笑着勾了勾弟弟的鼻子,想逗他开心,可看着他吃痛捂着鼻子,却倔强地不愿出声,又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他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鼻子,温柔地说道:“傻瓜,担心什么?这些年你大哥我遇到了数十次这样的事情,这几个月更是频繁,有人不想让我回神都,想让我死在外面,好让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公之于众,好给他们身后的主子让路,那我偏偏不能让这些人遂愿。白虎门前,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那我就给他们个表演的舞台,我们就好好看他们演这一出戏,然后再决定是杀是留,可好?”
秦慕羽目光坚定地看着兄长,红彤彤的鼻子显得有些可笑,但他却说道:“我还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但我在燮宫旁听那些兵家夫子辩论时,曾有一位夫子曾言:目无君父者,可杀;亵渎天威者,亦可杀;乱臣贼子者,更可杀。总之,觊觎皇位者,皆可杀。我觉得说的很好。”
秦慕?心中大悦,笑了起来,他欣慰地说道:“好一个,皆可杀。你这小鬼头,借着燮宫夫子之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吧,哈哈,不愧是我家小弟。笑看红尘的天上仙人不多见,凡尘间为权力折腰,甘做奴才之辈却多如过江之鲫。也好,杀一批不忠不义之人,让朝中多空出一些位置来,让有能者居之。才能有更多的天下英才入我家彀中。”
此时,禁军副统领尉迟龙城与苏骧策马上前。留着长髯,魁梧健硕,身披重甲的大汉上前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秦慕?犀利冰冷的目光扫过,让尉迟龙城心中一凛。心忖,太子殿下一向待人温和有度,这是谁惹殿下生气了?
正在他疑惑之际,秦慕?开口说道:“尉迟将军,午时将有人在白虎门前以接驾为名,聚众作乱,行刺杀之实,将军可知该如何行事?”
这位纵横疆场数十年的宿将,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对大恒皇室忠心耿耿,听到这个消息,尉迟龙城眼神中杀机浓郁,做了个手抹脖子的手势,沉声问道:“殿下,是让臣把这些乱党全都宰了?”
秦慕?笑着摇摇头,“哎,要让他们把戏做全,冒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好不容易搭建好的舞台,演砸了就没意思了。那就待到敌人动手之时,全赖尉迟将军力保马车内之人周全了。”
尉迟龙城恍然,对于太子殿下的谋划已心中了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哪里不对。见秦慕?催马要走,连忙追问道:“殿下让臣保护马车之内人周全,那殿下你呢?”
秦慕?神秘一笑,说道:“我有其他事情要办,去拜访一位高人。”说着,与秦慕羽、苏起、苏骧四人三骑,由岔路向北,转向榆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