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神都篇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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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黄昏,常何在正悠闲地躺在自家院中的木廊下喝茶看书,逗弄狸奴。那日他与尉迟龙城一同向皇帝禀报完白虎门前所发生之事后,转天就被兵部老尚书安排放假在家,至于何时能够复职,老尚书没说,他也懒得问,难得赋闲,在家读书喝茶,何乐而不为。



    这时,府上的门僮手捧着一件东西,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跟前。“先生,先生,有辆马车停在府门前,驾车的老汉让我把这个腰牌交给您,说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何在拿过腰牌,在看到腰牌正面刻着的金乌逐日图案时,一切都明白了。他来不及更衣,穿着一身便服匆匆出门,还不忘叮嘱门僮道:“告诉夫人,今晚不要等我吃饭了。”



    门外停着一辆外观朴素甚至寒酸的马车,驾车的老汉已在车边掀起轿厢的竹帘,等待着常何在的到来。待常何在登车后才发现,车内还坐着一名身材消瘦,面带青铜甲的男人。



    等常何在坐定,马车前行了一段路程后,那个头戴面甲的男人才开口说道:“常大人,太子殿下命小人将您带往神都尹官署,请大人安坐。”



    常何在心中稍定,将刻着金乌逐日的腰牌还给了这个男人,男人接过腰牌揣入腰间,便不再言语。



    常何在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出自何门,传说中大明台的金羽卫,大恒朝廷一流的谍子、杀手与鹰犬。青铜面甲和金乌腰牌是他们的标志。常何在在兵部任职,能接触到一些兵部独家密档,这些密档中记载着这些凶神鲜为人知的故事。虽然金羽卫们凶名在外,但常何在很佩服这些躬身于黑暗之中的无名英雄。他们总是在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对抗着帝国的各种敌人,为皇帝、为百姓、为天下默默付出一切。



    从常何在家到神都尹衙署的路程并不远,待常何在下车独自走进衙署后,马车便悄然离去。



    衙署的衙役们早就接到命令,恭恭敬敬地将常何在带到了衙署的后堂,此时神都尹顾宣正陪在太子秦慕身边,给这位储君详细介绍着对白虎门前参与刺杀的疑犯们的审讯过程。



    秦慕看见常何在到来,与他见礼寒暄几句后,便让他与自己一道听顾宣继续讲述审讯过程。



    神都尹顾宣,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在遥领神都令的太子秦慕外出游学这些年,神都尹顾宣兢兢业业、高效公正地处理着神都城中的大小事务,但白虎门刺杀这个案子,却让他感到颇为棘手,他亲自对涉事的各级各部官吏进行审讯,待他将一份详细审讯报告上呈皇帝之后,便没了动静。



    一连几天顾宣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一边要安抚好关在大狱里那些同僚们的情绪,另一边又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皇帝可能的诏令,是杀是留,如何处置,让顾宣深感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直到今天,太子殿下现身神都尹官署,顾宣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将近半个时辰后,顾宣终于将那封呈报给皇帝的奏疏,完完整整地为太子秦慕复述了一遍。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由此一想到皇帝陛下要花费大量时间逐字逐句地看完这封奏疏,顾宣就不由得脊背发凉,心想下次上呈奏疏还是简洁些吧。



    但秦慕却很有耐心地听完了顾宣的这封呈报,他沉思良久,突然看向常何在,说道:“常侍郎,对于如何处置这批吏员,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常何在看看秦慕,又看了看顾宣,答道:“殿下宅心仁厚,想必心中已有决断,一定能妥善安排,给那些无知的同僚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至于微臣的意见嘛,已无关紧要了。”



    秦慕闻言,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将话锋一转,对顾宣问道:“当日被生擒的那名刺客开口了吗?”



    想到那名被锁在地牢,被修士用困灵锁钉入四肢,生命力与灵力渐渐枯竭的刺客,顾宣心中还泛还起了一丝同情。起初这名刺客还在负隅顽抗,不愿配合,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嘴脸。但当顾宣从大明台调来“恶名昭著”的金羽卫后,不出半日那名刺客就开口求饶,表示愿意配合,只求速死,金羽卫的审讯手法可见一斑。顾宣在拿到刺客的供词后,曾偷眼瞄了一下那件摆满各式古怪刑具的牢房,里面的光景让他终身难忘。每每想到那里的惨状,都让他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顾宣收回思绪,说道:“刺客已经招供,我捡重点讲给殿下。首先,与殿下所料不差,这个人和他的同伙是被中间人雇佣,策划了针对殿下的这次刺杀活动;第二,这群人是独立行动,并没有后援,与殿下在归京途中遇到的另一批杀手是不同的两批人,相互之间并没有联系;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去年冬天他们就已经潜伏进神都城,潜藏在风塘邑五凤坊一处由僻静的民宅之中。直到上个月,一个来自蛮族北扶摇州的商人,在中间人的引领下,才与这批刺客正式接头。那个蛮商,名叫阿丑,他自称是猎鹿人的一员。”



    听到这儿,秦慕眯起了眼睛。心想,大明台的情报与顾宣审讯的结果,终于有了一点联系。



    顾宣接着说道:“那个名叫阿丑的男子,向他们交代了这次刺杀的目标信息,随后就扔下两袋黄金让杀手们自由支配,而他自称会回到五凤坊内敬候佳音。从刺杀之日算起,已过了五六日,不知此人是否还在风塘邑内,或是已经逃离了神都?”



    秦慕听到这儿,眼睛却看向了常何在。



    常何在心领神会,马上接过话题,说道:“殿下可以放心,当日尉迟将军在与微臣进宫面圣的同时,已派出禁军中的修士沿着刺客留下的细微灵力痕迹,一路溯源追踪到了风塘邑。尉迟将军在得到消息后,为避免贼人逃走,当即下令封锁了风塘邑的各条出路,严查出入人员。尉迟将军行动迅速,相信贼人们还来不及从风塘邑逃出。为防不测,尉迟将军随后还向风塘邑调派了五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如此,我们可否请奏陛下,将贼人一网打尽?”顾宣问道。



    秦慕摇摇头,否定了顾宣的想法。“顾大人勿急。当下证据略有不足,贸然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还得徐徐图之。”



    常何在也赞同秦慕的观点,他说道:“殿下说的不错,虽然这些贼人没有在第一时间知晓刺杀失败的消息,从而撤出神都。但这些天风塘邑突然出现的大量甲士,还是会让他们嗅到一丝危险的信号,这些贼人一定会躲在庇护所内,等到自认为足够安全时,才会探出头来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所以就像钓鱼需要引子一样,我们也需要一个引子将他们钓出来。”



    “不错,孤先前就想到一个现成的引子。可惜的是,常大人方才已经提醒孤,不要轻率使用。”秦慕看向常何在,似乎在故意提醒他。



    常何在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太子口中的引子为何物,他面露难色,几欲开口。而秦慕则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常何在做出抉择后开口回话。



    终于,常何在在经过一番思想上的天人交战后,目光坚定地看向秦慕,就在他刚想要开口说话时,秦慕却做了个让他噤声的手势,常何在不得不将就在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咽回了肚中。



    秦慕看到常何在难受的表情,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不为难常大人了。常大人一片赤诚,还在想着如何保全这些同僚的性命,实在难能可贵。但是让常大人要是失望了。孤还是要用这些人当引子,不过不是全部,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已让大明台查过这些人的底细了,哪些可杀,哪些可留,都有依据。”说着他从袖中摸出几张纸,递给了常何在。



    在常何在认真阅读纸上所写内容时,秦慕继续说道:“共有各部各级吏员二十二人,均有贪墨、渎职、滥权等罪行,依律当斩。除去这二十二人,其余人等死罪可免,皆降职一级,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常何在看着纸上关于这二十二名吏员的道道罪行,有些人官职不高,但所犯之罪却让人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朝堂上这些一个个道貌岸然,处处以圣贤标榜自居的同僚们,竟然做出如此有违圣贤教诲之事。他长叹一声,恭敬作揖道:“但凭殿下处置。”



    秦慕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常大人,不必难过。你所追求的人生大道志向高远,但与你同朝为官的那些同僚未必都是这般打算,也未必能懂你。读书入仕,有些人,比如你是为了经世济民;而有些人,比如他们,是为了升官发财。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能尽力挽救他们的性命,已算仁至义尽了,当得问心无愧四个字。就如同古贤圣人教诲那样,孤也愿意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可惜,这次孤要用他们当那引子,用他们的死,看看能钓起什么。如果钓起的仅仅是几条在烂泥里打滚的泥鳅,那么这些人就算死不瞑目,这份罪孽孤来承担;可如果钓起的是深潭里潜伏的恶蛟,那就是物超所值了。他们的死就是为国尽职尽忠,他们的父母,孤替他们颐养天年、他们的子女,孤替他们抚养成人。”



    常何在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储君,感受到了帝王身上才有的杀伐果绝、恩威并施。他对着秦慕躬施一礼,许久不愿起身,他哽咽着说道:“臣代那些即将赴死的同僚们,谢殿下。”



    秦慕腹中其实还酝酿有另一套方案,只是现在不方便与这两位坦白,怕吓到他们,毕竟用女鬼做谍子这事,也算是一桩奇闻了。假如那位红妆姑娘能在五凤坊内锁定她曾经的雇主,那么这些要以死为饵之人就能活命。秦慕当然也希望留他们一命,毕竟古贤曾教诲天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这些话,他就不便与在场几人说了。



    入夜,秦慕羽独自回到了自己在皇城中的住所。这是他以培养自己胆识为名而特意挑选的一处小院。对于他的任性举动,杨皇后数次告诫,可他就是不听。在选定这处居所后,这位皇子就不怎么回来住了。要么死皮赖脸地住在栖凰台,要么和苏骧住进定国公府。如果不是为了三天后要去成马山牧场必须回来取些东西,他都几乎要忘了自己在皇城里还有这么一处院子,想到这处没住了几天就要彻底离开的院子,秦慕羽对自己荒唐任性由衷懊悔了起来。



    一个月后,他就要起身赶赴榆州,皇帝敕令修建一座崭新的亲王府作为他满岁的礼物,这座王府由他的亲舅舅杨书仝监造四年,已在榆阳郡城外落成。而他也要在那里正式举办自己的满岁典礼,再之后就要由自封地出发,开启长达六年的漫长游学之旅。



    大恒历代的皇帝嫡子都要在十二岁满岁之后,远离神都进行一场类似苦修的游历,这是大恒高祖秦道恒立下的家规,为的是让后世子孙不忘民间疾苦与祖辈创业之艰辛,这一家规数百年来从未断绝。



    到了一代雄主献武帝秦嗣源执政时期,更是将这次游历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适龄的皇子,即便在他亲自领兵在定州边境与蛮族鏖战时,仍不忘写信督促监国太子莫要让诸适龄皇子忘记此事,可见皇帝对于这次游历的重视程度。



    而这场游历的目的不光是为了游山玩水、增长见识,也是皇子们代替皇帝对天下十三州的一次巡视。皇子们拥有有随时向皇帝上疏的权利,而他们身边也往往跟随着一到两名秘书郎,用以审核皇子的奏疏内容,以免皇子们因为年轻尚小,见识浅薄,偏听偏信将一些不成熟、甚至错误的建议提奏到皇帝面前。



    如果皇帝在皇子六年游历的头两年里接到了些想法稚嫩的奏疏还能一笑置之,但到了游历的后几年,如果再收到这些简单粗鄙,内容荒唐,不成体统的奏疏,那皇帝就要将这个儿子召回神都,与这位皇子以及他身边的秘书郎们好好聊聊了。



    而读千卷书,行万里路,见天下人,才仅仅是这次游历对于皇子们的第一道考验。



    而第二道考验,则是看看这些出身高贵的孩子们有无仙缘。在已知的天下范围内,大恒版图之大乃世间翘楚。在十三州纵横百万里幅员辽阔的土地上,坐落着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各类修仙门派。而秦氏皇族在王朝建立之前的两百年乱世中,就与山上仙门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大恒统一天下的战争中,这些修道门派出力不少,甚至在某些场合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山上与庙堂的关系日趋亲密。而秦氏皇族的子弟中,也不乏天资卓绝的修道胚子,故而这场游学也是那些有志修行或者天赋卓绝的皇子们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之旅。



    至于三皇子秦慕羽,他的想法那就非常简单,修仙?太遥远了,不是他的人生选择。但走出神都,去看看大恒的壮丽河山却让他心神往之。像大哥秦慕一样走出神都,去看看外面的新奇世界,去见见那传说中的九十九重山和御剑飞行的剑仙,去坐坐那可以飞天遁地的涯舟,去大恒北疆看看雪山和大漠,去南溟海寻访那身长万丈,大如山岳的琨鲸。去看看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江湖。少年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而这份好奇即将有蓬勃而出的机会。



    少年抬头望向苍穹,看着满天璀璨星河,心思早就飞出了这皇城之外。白天对哥哥的那些小小怨念早已烟消云散,他顺着墙根坐了下来,静静听着夏夜里的风声,心里舒服了起来。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院门内传来,“殿下,是你么?”



    秦慕羽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便招招手,说道:“是金桂么?来,陪我坐坐。”



    一个高挑身影由小院中走出,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她身着大恒宫女的夏服,手提着一盏小灯笼出现在秦慕羽面前。在看清蹲在墙根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主子后,唤作金贵的宫女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秦慕羽知道她生性胆小,想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才壮着胆子出来看看。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将那盏小灯笼放到一边,乖巧地在坐在秦慕羽身边。一双大眼睛警惕地左右张望,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一样。



    秦慕羽看着她的古怪模样,好奇问道:“金桂,怎么了?”



    金桂没有理会秦慕羽的询问,反倒是眼泪汪汪地问道:“殿下,你好长时间没回来,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秦慕羽眉头一皱,“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金桂抽抽嗒嗒地说道:“前几天见到栖凰台的赵姐姐,听她说殿下下个月就要搬去榆阳郡新建成的王府。您又十几天音信皆无,院子里的姐妹们都心里没底,天天胡思乱想。”



    秦慕羽听罢,轻轻在金桂头上敲了个板栗。故作老成地说道:“你们这些丫头呦,就知道瞎猜。一会回去告诉院子里的所有人,本王去哪儿,你们就跟着去哪儿,别整天瞎琢磨。”



    金桂揉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明显欢快了许多。



    秦慕羽瞥了她一眼,说道:“我三天后要去成马山牧场,告诉青鸳,让她安排院子里的几个丫头给我多做些驱蚊的香包,我要随身带着。除此之外,把去年父皇赏我的那副马具找出来,好好擦拭干净,我也要带着,给我未来的坐骑送份见面礼。”



    青鸳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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