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浮云翳日十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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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详着眼前这个生命,记忆中拥有,却依旧觉得奇怪。



    奇怪的事太多太多,如海水倒倾,随着思绪炸裂,得到了无数的答案,这些答案在脑海中碰撞,直到遇上了另一个可以彼此交融的答案,牵引出更深的混乱。这样的混乱源源不断,一个、百个、千个、万个、不知道多少个…最终汇聚成一副模糊的浩然场景,也止步于此。



    还差一些,过往中找不到,会不会在她的身上?



    我将意识聚集,想从她身上看出一星半点,结果还没有靠近那股识便自行消散。



    说是消散,感觉上更像是消失,比石沉大海都不如。



    这种感觉,和那些消失的人类如出一辙。



    不管怎样的猜测,都比不上亲眼所见,眼前这只兽,我更不了解了。



    “好久不见了,母亲。”



    她没有回应我的话,转身隔开了些距离,手指在衣裳上轻轻揉捏,自说自话般:“不过这人类的衣裳是挺好看的。”



    我同样捏了捏衣角,然后很干脆地把它撕裂 。



    母亲仍没有反应,另一只兽倒惊异万分,走过来捡起被撕下的一块碎片,就差流泪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好可惜,不要给我呀!”



    对于绝多数兽来说,保暖有皮毛,衣裳只不过是化成人类形体后用来蔽体的玩意,如果遇到危险 一用本体就碎了,哪有时间去褪下,不如捕猎的时候顺便刮副皮囊,连形都不用做,睡觉前挂在火堆旁边烤一晚就够了。相比之下,母亲做的衣裳大致上还是有点样子的,毕竟一路上几乎都用的人类形体。



    “你想要一套这样的衣裳?”没有理我,对她随口说的一句倒是上心。



    “唔,其实不要也没关系。”



    “对你来说,这片山脉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好奇人类,为何不试着去看看?”



    “啊?”



    “母亲。”我开口了,人族险恶,她的性格,还是留在这里好。



    “玄,你知道我杀的那些人类是谁吗?”



    她杀了那些人类!



    刚才目睹,现在从她口中听到又完全是另一个感觉。



    “是些该死的人类?”



    “是从各个大洲、诸多名地中走出来的奴仆。”



    之前困住这片山脉首领那几个人类已经到了无尘阶,居然是奴仆,这是真没想到的。



    如此说,那些人类口中的主人小姐身份是挺高的,这就是让道的原因?可笑!



    “您那么厉害,为何不…”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



    “玄!我可以抹去这条路上所有的阻碍,如此还走什么,回首算了!”



    “……”



    母亲生气了,非常生气,明明我才是该生气的那一个。



    这次争吵在一旁的她眼中是那么突兀,实则已经来迟了多年。



    “离开也好。”



    我看了她两眼,走到一旁,不再说什么,她低着头,瞟了瞟母亲,用十分谨慎的语气道:“你…您不要生气,我真的不要。”



    简直温顺得可以。



    母亲无视了她的话,还在气头上也说不定,抬着头久久伫立。



    下一秒,怪景连连,云层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不知道多少万里的灵气,同时遍布着自十方而来的宝物,从大地涌出,从苍穹落下,从未知的地点而来,数量之巨非两眼可观。



    而后母亲抬手,指尖在半空轻点,那些宝物瞬间消融,化作漫天尘埃,混入每一丝一缕灵气里面。



    宝物是天地孕育,也唯有在天地中改变。无数条灵气与宝物凝聚成的丝线,就仿佛无数个生命,终交织出这套衣裳的雏形。



    我以为的结束,其实不过是开始。



    母亲抬手,身后守护之法浮现,向四周迅速蔓延,直至将整座山脉笼罩。



    “来!”她由半空往下猛然一拉。



    轰隆隆!



    一时间,声音胜过万倾雷霆,天塌地陷般,这片土地在下沉,地貌整个崩塌,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守护,这里绝对不复存在。



    我抬起头,迫不及待想看到究竟什么会出现,当一群夺目的星辰映入眼帘时,才由衷地震撼。



    那气势,无疑要撞毁脚下每一寸土地。



    然而它们越是靠近我们这里就越小几分,到最后一粒粒“星辰”就这么落到母亲手中,在她的点缀下融入那衣裳雏形,在不知道是什么法的推动下开始运转。



    本来缥缈的东西,有了实质的形,慢慢飘落。这套衣裳很美,星光璀璨,价值不可想象。



    “从今以后,它是你的了。”母亲将衣裳递过去,华丽、高贵,世上所有美好的词似乎都能用到那上面。



    这一幕感叹已然多余,这套衣裳与“天”何异?一己之力造天,此等的法,也不足以走到那条路的终点吗?绝望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冒出头,真是有趣。



    “这肯定不能要的!您不要为难我。”



    她不知道那些闪闪发光的是什么,但是最基本的过程还是看得见的。



    “呼。”



    我舒了非常长的一口气,将胡乱的想法统统抛之脑后。



    “拿着吧。”



    “不行,双玄你别说了!”



    母亲一直伸着手,没有急着的意思,“世上有多少颜色它就有多少颜色,世间有多少形状,它就有多少形状,星辰运转,天地环绕,可谓无限。”



    她缓缓抬手,又放下,身体轻微颤抖,声音同样如此:“我不知道,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干嘛?”



    “你身体里流淌的,是无数生命羡慕不来的。”



    “要不还是算了,您穿一定比我合适。”



    “它,只能是你的。”



    话已至此。



    总不能让如此强大的存在在面前一直拿着这衣裳,可若接了,穿上不是,放下更不是。



    喜爱是肯定的,只是人家费了这么大的力,自己给穿上了,实在奇怪。



    母亲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犹豫,“就当是感谢你之前替我照顾双玄的回报。”



    这句话后,她明显迟疑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抬手。



    “其实那也算是我自己的意愿。”



    触碰到的瞬间,那衣裳顿时化作粒子,浮在半空,眨眼又成了一个与她神似的幼小生命,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成长,啼哭、嬉笑、奔跑、英姿、盛极、衰落、腐化、消散、终焉。



    一切落幕。



    突然,又一只粒子所化的“兽”跳了出来,看似瘦小的身躯,发出的光比星辰还要夺目。



    “啊!什么都看不见!”



    “等等,我好像可以控制它,哈哈,看得见了。”



    再次平静。



    这一次它没有衰老,反而瞪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所有事物,而后扑进她的怀抱。



    扑进去的刹那,某个熟悉的轮廓在我意识中的未名处惊鸿一现。



    衣容身,裳揽华,心逐愿,性兴歇。



    “哇,哈哈,还可以飞,双玄你看它可以让我飞!”



    对于一只走兽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



    我仰望着,看着她的动作逐渐从小心翼翼到直冲云霄,笑容也跟着洋溢。



    “玄,你真的不应该出现。”



    突如其来的话直入我心头,这种事曾经发生过一次,或许不止一次,对应的结果早了然于心。



    我的力开始枯竭,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也没有抵抗的能力。



    “母亲,其实你不必要这样,双玄就是双玄,一直都是。”



    …



    “终点再见。”



    这四个字,比我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要阴冷。



    “母亲!”我已然绝望,跪地哀嚎:“给我一些时间,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她没有表态,但枯竭速度有明显减弱,就当是应允了吧。



    “从前…”



    故事正要开始,她带着满脸急切的神情,匆忙落下。



    还未靠近我,我直接一声怒吼:“你别开口!”



    不管她要说什么、想说什么…



    “嘘”



    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这个故事需要聆听。



    从前,有一只兽,刚出生时就睁着双半大不大的眼睛四处爬,被父母叼在嘴里的时候叫声比什么都大,每次吃奶都要在母亲的乳..头上留下牙印,就不喂了吧,还老是胡搅蛮缠。还没长多大,山上的巢穴几乎去了个遍,与其它幼崽打架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外面不管赢了输了,回家都逃不过一顿揍。时间辗转,她又长了些,现在的她时常跟在父亲母亲的屁股后面学习捕猎,她很有天分,山脉中也不缺少食物。剩下的时间,仿佛只剩下了吃食、捕猎、嬉闹、睡觉,偶尔没遇到熟识的兽就只能在巢穴内闷闷地睡一天,日复一日。



    随着成长,她捕猎的范围越来越大,认识的东西越来越多,听到的也越来越多。有一天她拖着刚捕到的猎物回巢穴,连热气都没来得及散去,便走到母亲面前坐下,有些闷闷不乐。



    『人类是什么样的啊?』



    『山脉里面很多啊,你不是见过吗,化形的兽。』



    『我说的是真的人类!』



    『真的人类也那样,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不像,人类不吃带毛的生肉,身上还盖着东西。』



    [人危险着呢!]



    『危险那些兽还都化人形。』



    [你管那多干什么,又不去人类领地,赶紧睡吧,实在要喜欢你自己炼个形体去。]



    『我不会。』



    『我明天教你。』



    『哦。』



    那时候,总以为人类有多好。



    她花了很多时间去学化形,其实以她的天赋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只是无论怎么化感觉都不完美,向那些早已化形的兽请教,结果还不如自己的形体。



    最破天荒的一次,山脉中来了真正的人类,她兴高采烈,差点把巢穴翻过来,结果父亲母亲都坚决不允许她靠近。末了,她没有去,却在巢穴外一连待了几天,始终看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不对,但却满足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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