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2/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了望门寡。



    很快,她病了,半个月不到就病势恶化得很重,却不许人关窗,更不许人赶走窗外飞檐上停着的雀鸟。



    一定要叫曾经服侍过她的小丫头过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鸟吗?”



    服侍她的,乡下来的小丫头,五岁也跟着她住进了绣楼。因为与她说乡野传说,被看守院子的族中寡妇发现,给赶了出去。



    没想到十年前,偶尔与年幼小姐说起过一次乡里的传说,小姐竟一直还记得。



    这么久远了,小丫头也不敢肯定:“大约是的。”



    李小姐的脸色苍白得厉害,透着隐隐的青黑,双眼却亮晶晶的。她靠在床头,说:“那,到我死前,都不许关窗。”



    因她病得太重,李家商量了半日,还是延医。



    大夫是外男,李家不许进院子,更不让上绣楼,“悬丝诊脉”,竟然从楼上拉了根线下去,由丫鬟口述病症,既无望闻,又无问切,胡乱开了些吃不死人的药。



    倒来了些医婆,看了一看,又说什么“心病引身病”的话,让李员外夫妇大不快:“不许再请。三姑六婆,尽是脏污。别沾了小姐的干净身子,坏了小姐的名节。”



    遂至病势沉重,药石难医。



    李小姐吃什么,吐什么,大半时间都在昏沉。她知道,自己终于快死了。



    生命的最后,短暂的一生,几乎从来不笑的她,凡有清醒的日子,反而是整天整天地有微笑,快活得惊人,常招那出身乡野的丫头来作伴,听说些“魂灵儿轻,能穿墙,能飞天”的村俗昏话。



    念她病重,李夫人也由着她去。



    连赵家老爷都听说了她的病,登门拜访,擦着眼角说:“李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



    那一日的黄昏,李小姐呕了大口的血,面如金纸,忽然有力气抬起手,指着窗边,用极微弱的声音说:“猫......赶走......不要伤了......雀......”



    丫鬟本守在床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骇然地看到,果有一只皮毛虬结的黑猫坐在窗上。便立刻去赶。黑猫立刻蹿走了。



    一回头,看到李小姐双手垂落,一动不动,脸上似有隐约的笑意。



    一探她的鼻息,丫头吓得两股战战,立刻奔下楼去,直叫:“夫人,小姐、小姐好像没气了!”



    李员外夫妇正在外间院子的堂上,陪坐赵家夫妇。



    一听此言,赵家二人面露喜色。



    李夫人则擦了擦眼角的泪,忙吩咐:“快把小姐扶起来梳妆,亲家在堂下等着了。”



    丫鬟愣住:“梳妆?可是,小姐,小姐已经......”



    她这才看到,大堂里竟然停了两座棺材,挂着白与红交缠的帘幔,布置香案,香案上摆着瓜果点心,两侧设红烛与香烛,挂白灯笼,上有大大的?字,似灵堂又像喜堂。



    其中一座棺材是空的,盖板开着。



    李夫人见这乡下丫头笨呆呆的,也不理会,只叫身后:“快,上楼去为小姐换衣梳妆,扶将下来。”



    她身后一列十几仆妇,个个手里捧着托盘,上有嫁衣、头饰、盖头、红绸,一应俱全,闻言便入院上楼。



    丫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跟了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过了一两个时辰,竟见她们将小姐两边驾着,硬是“扶”了下来。发髻已盘,珠翠满头,一身惨绿嫁衣,脸上扑了苍白的粉,涂了赤红的胭脂,唇也滴血一般,竟果然是新娘装扮。



    只是,李小姐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死者当然不会动。



    赵家夫妇打量李小姐相貌,愈加满意。



    刚刚没气的,新鲜。爱颜色的儿子应不会嫌弃。



    新娘打扮的李小姐被放进了那座空着的棺材,新郎新娘手持的红绸,就挂在两座棺材之间。



    二人早就做好的牌位,也缠着相连的红线,各自放进了棺材,意味着即使死去,灵魂也羁绊一起,不得脱飞。



    赵老爷拭泪,对李员外说:“我本知道这是野俗,汝家诗书之族,这是不应之请。但,请仁兄怜我一片爱儿之心。我儿年轻夭亡,死时不瞑目。怎忍见他泉下孤独,因此,至今停灵,只待觅着一个合适的去陪他。令爱与他本就是未婚夫妻,女儿家年少而亡,更是凄凉可怜,连祖坟都进不得。想来,李兄若疼爱女儿,也不忍叫她做孤魂野鬼。倒不如,他小夫妻两个,正式拜了堂,合葬,在地下也有个伴。”



    他作揖:“以后,定当实成亲家来往!”



    李员外被这声实成亲家暖透胸怀,忙去扶他,说:“亲家多礼了,等到半夜,再行礼,入葬合婚。我们先去外堂坐。让他们夫妻两个相处一会。”



    李夫人嘱咐下人们:“都给我好好守灵。晚上还要送亲。”便也招待赵夫人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黄昏落尽,天彻底黑了。四周极安静,寒风愈大,吹过狭窄的门,吹出呜呜的凄声。红烛摇曳,照着两座漆黑的棺材,拉出长长而扭曲的影子。



    仆妇、婢女们战战兢兢地在堂外守着。无人敢进停棺的屋内。



    忽然,一个婢女叫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浑身白毛汗。



    为首的管事仆妇斥道:“叫什么?若是惊扰了小姐和......和姑爷,没你好果子吃。”



    那女婢哭丧着脸,上下牙打嗑颤,头也不敢回看堂内:“小、小姐的影子、坐、坐、坐起来了。”



    大家都毛骨悚然。



    管事仆妇忍着恐惧,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异常,立刻将堂屋的门掩上,轻轻退了出来。然后松了口气,抚着鸡皮疙瘩,狠狠瞪那年轻婢女一眼:“小姐今晚新丧,就、就算有什么,也没那么快。何况三小姐是多贤淑温顺一个人,老爷夫人是为她九泉着想,她肯定感恩,岂会惊吓我等?你再胡说,我立时回了夫人去。”



    于是,所有人都害怕,但均不吱声,个个如坐针毡地守着。



    夜色已深,终于到半夜的时刻。



    两家的父母喝完酒席,来为儿女主持婚礼。



    推开门,他们抬头,四双眼睛,对上了一张脸。



    掀起的红盖头,惨白的脸,漆黑的眼,血红的唇,烛火下,幽绿的嫁衣。



    生前不爱笑的李小姐,坐在香案上,喜服垂在棺材上,正咧开嘴,从未有过的,畅怀大笑。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