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冶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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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军事保民官疾驰回冶炼场时,卡洛斯正在带领小工“拆毁”冶铁炉,绍沙也在。



    卡洛斯脸上满是炉灰,他又出汗,灰加汗搅合成泥,脸上弄得和小花猫一样。



    但是脏兮兮的脸蛋难掩卡洛斯的喜色,小铁匠一扫颓色,飞奔到温特斯面前,手舞足蹈地邀功:“成啦!大人!成啦!”



    卡洛斯已经激动到讲话都不利索。



    “绍沙!”温特斯召来中年铁匠:“你来说。”



    温特斯和老铁匠波尔坦去锻炉乡时,绍沙没跟着,而是留下照看冶炉。



    一看就是一天,从清晨到黄昏,就没有任何“铁水”流出来。卡洛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绍沙也有点心烦意乱。



    因为害怕把炉子烧炸,两人决定停火。



    他们用淋湿的牛皮堵住所有进风口,闷熄炉膛内的火焰,并决定破拆冶炉看一看什么里面情况。



    经检查,流出口被凝固的铁浆和炉渣赌住,一大坨铁裹夹着炉渣卡在炉膛下部,如同难产的婴儿。



    卡洛斯成功从矿石中提炼出铁,正如老铁匠波尔坦所说“把木炭和铁矿放到一起烧”就行。



    然而小铁匠很快遇到第二个难题:铁是有了,但卡在炉膛里取不出来,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拆!



    于是便有了温特斯眼前这一幕:六七个小工挥舞镐头和锤子,正满头大汗地凿墙;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炉壁下方被破开一处巨大的豁口。



    敲开炉渣,红热的“铁”暴露出来??不过目前这一大坨铁仍旧卡在炉膛里动弹不得,得把洞口继续扩大才行。



    “好不容易砌的,就这样拆了?”梅森惋惜地问。



    看见辛苦修筑的高炉被人蛮力拆毁,学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温特斯的眉心不自觉拧成结:“这不是就大号块炼炉?我怎么感觉……还不如块炼炉?!”



    “我成功了!”小铁匠那边压根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念叨着:“我成功了!”



    温特斯刚睡下就被叫醒,正是心情恶劣的时候。



    看到小铁匠疯疯癫癫的模样,他终究没能按住火气,冲着后者屁股踢了一脚:“哪成功了?!”



    温特斯没使劲,但此刻卡洛斯如同木桩,一推就倒。



    直到重重摔在地上,卡洛斯才变得清醒,积蓄在心头的压力和情绪突然溃坝,他竟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能踢人家呢?”梅森责备道:“他又不是你的兵。”



    “我没使劲。”温特斯委屈至极。



    梅森叹了口气,蹲下轻拍卡洛斯肩膀:“你都快是个成年人了,哭什么嘛?”



    温特斯一声长叹,也来到小铁匠身旁:“好啦好啦,我向你致歉,我不该动手打人……”



    温特斯已经很久没道过歉,他还有些不适应。



    一旁的铁匠绍沙目睹保民官给小铁匠道歉,惊到合不拢嘴。



    倒退四十年,老爷打你就是打你,道歉?是不是还想再挨一记耳光?



    保民官和小铁匠的人格是平等的??这对绍沙而言,实在难以想象。



    “这哪配当老爷?一点也没有老爷该有的威严和风范!”绍沙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屑地说。



    “就应该是这样!老爷难道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绍沙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大喊。



    无人知晓中年铁匠内心世界的波澜,这仅是一桩小插曲。



    温特斯和梅森搀扶起小铁匠,后者仍在抽泣。



    “要不然。”温特斯想了想:“你也踢我一脚?咱俩扯平?”



    卡洛斯破涕为笑,鼻涕泡吹出好大一个。



    他倒不是因为被踢才哭。他实在积攒了太多压力和负面情绪,一时间控制不住便统统化作眼泪,屁股上的靴子只是导火索罢了。



    毕竟,他才十七岁。



    而温特斯又无意间把他当作成人看待,给卡洛斯肩上压了太多的担子。



    安德烈嗤笑:“这小崽子,泥捏的吗?还带出水的?”



    “能笑就好。”温特斯拉住小铁匠的肩膀,言语中有万般无奈:“你呀……算了,等你哥回来再说吧。”



    大哭一场、狠狠宣泄过后,卡洛斯的精神状态倒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他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抽噎地说:“我……我真的能炼铁,我真的成功了。”



    “这算哪门子成功?别用手擦!小心眼翳!”温特斯掏出手绢,给小铁匠擦眼泪:“炼一炉铁就要拆一座炉子?也就是我能不计代价搞冶铁。真要是做生意,还不得被你赔死!”



    绍沙回过神来,在一旁解释道:“不用拆,只拆一部分就好。索亚先生和我的想法是??改造这座冶铁炉,用它提炼[炉底铁]。”



    听绍沙比划着解释半天,温特斯搞清了两位铁匠的意思??将错就错。



    简单来说就是卡洛斯和绍沙的“高炉梦”被残酷现实砸得粉碎。高炉是搞不成了,至少目前这座冶铁炉肯定是有问题。



    至于是哪里出了问题?两位铁匠暂时还没搞清楚。



    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修成的冶铁炉总不能浪费不是?



    于是俩人一合计,决定舍弃梦想、拥抱现实,将错就错把这座“高炉”改造成[底吹炉]用。



    原始的块炼炉多是从顶部或是腰部鼓风,底吹炉顾名思义就是从底部鼓风。因为炉身越大,从顶部鼓风效果就越差。



    俩人也不准备让“铁水自流”,太麻烦。干脆让炼出的铁都沉在炉底,一次性取出,即为“炉底铁”。



    铁水不能自行流出,就不能连续作业。所以每炼一炉铁,就要拆一次炉子。这种大跨步式倒退也有一项优点,那就是简单。



    温特斯沉吟着反问:“你们两位的意思我听懂了。虽然原计划是要买一匹马,但你们准备给我牵一头驴回来。”



    卡洛斯抽噎着拍马屁:“您的比喻真恰当。”



    其实按照卡洛斯的想法??虽然他不是有意为之,牵过来一头驴比牵过来一匹马好。



    小聪明很害怕:如果他真得把高炉搞成功,温特斯就不会救他大哥回来了??唉,小聪明。



    温特斯强忍着再踢小铁匠一脚的冲动,问绍沙:“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座冶铁炉当成大号块炼炉用,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大人。”绍沙也迅速加入拍马屁的队伍,毕竟冶铁炉试作失败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绍沙挤出谄媚的笑容:“底吹炉还是要比老式块炼炉强上不少的。硬要说的话,底吹炉应该是高炉的爸爸。虽然我们没能‘牵’来高炉,不过勉强算是把高炉的爹给您‘牵’来了……”



    炉壁上的缺口已经开到足够大,一大坨还在冒火的“东西”被从炉膛里钩了出来。



    温特斯等人走到近处一瞧究竟。



    温特斯没见过冶铁工坊,但是眼前这坨“东西”和他认知里的“铁”可相去甚远。



    面前这坨东西边缘发红光、内部越发黄光。看起来疏松多孔,质地很不均匀。硬要说的话,确实有点像烧红的铁。



    至少上面散落着一些黑色碎渣,就像是洒在面包上的芝麻。



    “这就是铁?”温特斯眉心微皱。



    绍沙弯腰仔细观察半天,一锤手掌:“没错,就是铁!有点像海绵铁,又有点不像!来!给我斧头!”



    边上的小工紧忙给绍沙递上一柄斧头。



    “几位大人,请靠后一点。”绍沙请求道:“其他人也站远一点,索亚先生你留下!”



    包括温特斯在内的闲杂人等都自觉后退到四五米外。



    绍沙在铁坨上选了一个好位置,把斧刃按在铁坨上,双手扶住斧柄,对卡洛斯大吼:“索亚先生!来!”



    卡洛斯也擦干眼泪,利索地拿起一柄铁锤。



    小铁匠先是在斧背上轻敲三锤。等斧刃嵌入铁坨半寸,稍微能吃住劲的时候,卡洛斯站稳脚跟,卯足力气,“嘿”的一声闷哼,抡足铁锤狠狠砸在斧背上。



    一旁围观的温特斯竟在这一记重锤里看出一丝双手剑术发力的味道。



    疏松多孔的铁坨应声被劈开一处大豁口,更加灼热、耀眼的核心部分暴露出来。



    卡洛斯手上不停,继续一下一下猛砸。他的铁锤很稳,每次都能准确落在斧背上。



    火星四溅、熔渣飞舞,绍沙置若罔闻,稳稳地扶着斧头。



    这一刻,卡洛斯不再是爱哭鼻子的小孩子,绍沙也不再是大腹便便、谄媚圆滑的市政委员。



    两人如今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铁匠。



    铁锤与斧头的敲击声极富韵律和美感,如同是在打拍子。温特斯甚至忍不住想跟着鼓掌。



    中年铁匠和年轻铁匠配合紧密,很快便把还在燃烧的大铁坨分割成八块小铁坨。



    “可以啦。”绍沙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走到温特斯面前:“海绵铁刚出炉的时候比较好搞,等一会变凉就硬了。太久没亲自上手干活,让几位保民官大人见笑。”



    绍沙穿的棉料衣服已经被飞溅的铁渣烫出一个个小洞,不过他的笑容很畅快。



    温特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绍沙是一名能抡锤、能弯折金属的铁匠。在此之前,他其实都是把绍沙同老普里斯金那类商人划到一切。



    “干得挺好。”温特斯赞许道,紧接着又问:“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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