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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拿到过手机的那次,还是舒白秋趁人不注意悄悄去碰,想要偷偷报警。



    可是那次的无人注意,不过是故意设下的精心圈套。



    舒白秋的电话还没拨通,就被人当场发现。



    那时舒白秋的腿上有擦伤,伤口还没好,揭穿他的人冷笑着将手机摔在他眼前,将一切砸得粉碎。



    少年也被抓着头发,摔掼在地,尚未愈合的伤口重重擦在糙硬的地面。



    酷夏,滚烫的水泥地上印出了长长的血痕。



    舒白秋的两条腿,膝盖以下,都被拖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那次受伤,直接让舒白秋反复高烧了十几天。



    足足两个月之后,他才能重新走路。



    所以舒白秋不敢让伤口被人发现,也不敢接任何有通讯功能的物件。



    他更希望不被任何人关注到,自己一个人消失不见。



    温煦的日光里,舒白秋垂眸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像等待一场时常发生的宣判。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意料之外地没有追问。



    “备车,准备去医院。”



    傅斯岸甚至转过了头去,在对走过来的罗绒说话。



    说完之后,傅斯岸才回头,和舒白秋道。



    “去书房挑两本书带上,今天还要输一天液。”



    舒白秋迟一拍地眨了眨眼,在日光中抬起头来。



    他看见傅斯岸依旧是那种淡然斯文的神色,拿来的平板也被男人收在了怀里,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想来是对方要自己用。



    而不是拿来试探他。



    舒白秋很轻地松了口气,和煦的阳光好像终于给他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点暖调。



    少年念得轻声,却盈满真诚。



    “谢谢先生。”



    傅斯岸长指抬了一下银色的镜架。



    微微反光的薄凉镜片挡住了他的神情,只有那低冷的嗓音依旧沉静。



    “不用谢。”



    ***



    舒白秋又输了一回液。



    他坐着轮椅,待在舒适温暖的病房里,没再有潮闷湿冷的体感,肠胃中积存的不适也随着点滴被稍稍驱散。



    连他带来的书都被安妥地放在了轮椅自带的小桌板上,翻阅很是方便。



    舒白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待遇。



    他也没想到傅斯岸当真会几次带他治疗,甚至没有提一句翡石和玉料。



    可能对方只在意结婚,不想让他在婚前生什么病,出了差错。



    也可能是别的目的,只是暂时还没表露出来。



    前路向来叵测,舒白秋早已习惯。



    他只希望,情况能真的慢慢按预想中继续好转。



    因为最开始争抢舒白秋的那些人,都是一心赌石的内行,在翡石产业中浸淫颇深。



    而渐渐地,舒白秋被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被几度转手,到了前一任那里,富二代顾一峰就已经是纯粹的外行。



    现在傅家更是看中了八字,买下人只为冲喜。



    舒白秋的年纪还不到法定婚龄,无法办理结婚手续,傅家夫妇说过,为了冲喜,做的打算是先举行婚礼。



    所以,现在的舒白秋已经被解除了收养关系,也暂时无法被纳入婚姻关系。



    成年的舒白秋不再有监护人和收养者。



    只身一个,正是被遗忘的好时候。



    这些念头,舒白秋并没有表现出来。



    表面上,他依然是那副安静到木怔的模样。



    不过连输了两天的液,又得以好好休息、及时换药,舒白秋的状态的确比吐到昏天黑地的昨天稍好了一点。



    傅斯岸再度来检查他状况的时候,舒白秋还在无意中发现。



    原来傅先生的眼镜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无框眼镜,而是银色半框。



    只不过因为银丝颇细,光泽又薄凉,才被舒白秋错认成了无框。



    银边的半框眼镜低调严谨,倒是像极了主人本身。



    优雅而沉稳。



    看起来。



    舒白秋想。



    傅先生的确很像一位卓越的医生。



    舒白秋看得其实并不久,他仍旧没怎么敢抬头。



    但矮身检查着脚踝的男人似乎格外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目光,抬眼便望了过来。



    舒白秋安安分分地垂着视线,呼吸都放得更轻了一点。



    他却听见了一句。



    “我学医,对打人没兴趣。”



    傅斯岸将昨晚说过的话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病人好起来,才会让医生满意。”



    舒白秋顿了一下,许久才点点头,示意明白。



    他的回应仍然会显得拘谨,事实上,舒白秋也一直没能猜透傅斯岸的态度。



    和以往的其他收养人相比,傅斯岸看起来和他们都不一样,男人似乎对赌石的确没什么兴趣。



    就连结婚冲喜,好像也只是傅家的主意。



    傅斯岸反而是被迫的那一位。



    这样的话。



    舒白秋想。



    傅先生是不是也会想要早点结束关系?



    这样期盼着,舒白秋也没有设想更多。



    他太清楚,有些事只会是奢望。



    而且进展很快就让人发觉。



    作为未来的医生,傅斯岸的身份不同,也意味着会有不同思路的举动。



    下午输完液,舒白秋并没有被重新看管起来,他反而被带去了另外一家私立医院。



    和之前输液时的医院不同,这一次私立医院的进入检查明显要严格许多,而且全程都有人陪同。



    甚至周全到了令人有些不安的地步。



    舒白秋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医院内的各处都没有明显的名称标识。



    但对他们的到来,工作人员却显得相当重视,不仅全程陪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来了许多位。



    医生们正在和傅斯岸沟通。



    “这是全面检查的项目表,已经开了贵宾隔离通道,保证不会和院内其他客户撞面。”



    为首的医生将检查册递给傅斯岸,讲解的态度也很恭敬,完全不像是普通客人会有的待遇。



    随后,医生还递上了一个文件夹,微微压低了声线,向傅斯岸道。



    “今天到场的人都已经签了合同,会对所有结果严格保密。”



    一旁,推着舒白秋轮椅的人已经从罗绒换成了一位护士装扮的陌生人。



    许是见舒白秋的脸色太过苍白,护士还俯下身来,贴心地询问道。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舒白秋没有说话。



    他那贴着棉球和绷带的双手缩蜷回了衣袖中,连苍白发冷的指尖都藏进了袖口,隔着衣物没什么力气地压在瘦薄的小腹。



    那里,才刚刚好转过些许的虚弱肠胃又开始隐隐翻涌。



    护士在询问,舒白秋却没有看她。透过人群,少年的视线虚茫茫地落在不远处,那里是一处半敞着门的检查室。



    隔着冰冷厚重的金属防护门,检查室内灯光明亮,白晃晃的空间正中摆着一架复合手术床,旁边有着普通病人看不懂的复杂仪器,床上还有红色的定位标和黑色的束缚带。



    束缚带是加粗款,比成人的手掌还宽,看起来绝对不可能被挣断。



    另一旁,医生压低过的声音轻悠悠地飘悬过来,他们在讲。



    “无关人员已经全部清场,所有项目,包括特殊类项和需要麻醉的检测,现在都可以进行。”



    严格保密,特殊麻醉。



    舒白秋慢慢意识到,他还是想错了。



    这不过是又一次重蹈覆辙。



    没有人会带他体检,带他来医院。



    舒白秋所设想的一切,只会沦为最糟糕的那个可能。



    比普通84更为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顺着呼吸卷进沉凉的胃里,身旁护士的声音也放大到更清晰了一分。



    “没关系的,您不用担心……”



    护士温柔地安慰着舒白秋,以为这位苍白清瘦的病人只是普通的害怕检查。



    但她却没想到,少年倏然转过目光,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透着星点灼亮的、几乎将人心头烫伤的薄光。



    少年看着她,说。



    “请不要解剖我。”



    ……?!



    护士倏地愣在了当场。



    一字一句地,少年清晰而轻声地同她讲。



    “请不要解剖研究我,我想要活下去。”



    不是害怕。



    他在求救。



    “没有……”



    护士惊讶至极,慌忙地想要安慰对方。她知道有关这位病人的特殊传闻,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讲。



    “不是的,没有解剖,这只是正常检查……”



    一旁也有医生在关注这边的状况,听到护士的声音,都露出了愕然惊诧的表情。



    为什么病人会觉得自己将被解剖?



    也有人迅速过来和护士一起安抚舒白秋,但显而易见的,言语安慰在此时竟显得如此无力苍白。



    没人知道,少年究竟被恐吓得多么严重,才会生出这样浓郁的阴影。



    不远处,长风衣的男人同样听到了这边的对话。



    隔着瞬时有些慌乱的人群,傅斯岸望向了轮椅上的少年。



    他的心也缓缓地沉了下来。



    被强加的特殊能力,被公开作暴利工具,被威胁用各种手段,丧心病狂到毫无底线。



    对舒白秋而言,每分每秒,恐惧从无间断。



    饶是傅斯岸极近周密。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过往三年所造成的实质性影响。



    错估了这场长达一千多个日夜的噩梦里,舒白秋所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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