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孽牙其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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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悬。汉阳,宋府。
宋道真行色匆匆地踏进府门,焦躁的心情写在了脸上,刚进门,便朝身旁一直跟随的家仆道:“快去叫景元来见我。”
家仆道是,离开了。宋道真也快步转进自己的院子,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和夫人分房多年,虽在一间院子里,却睡在各自的房里。他自认为这叫相敬如宾,谁也不会麻烦着谁,比如他就时常晚归,但夫人完全不会过问,他也不需要夫人服侍。踏进院子的时候,他也没朝夫人那边看一眼。
他今日晚归,不为别的,正是在和关系甚密的同僚谈论世子嫔小产之事,一直谈论到深夜,都没达成什么共识。他得找自己的长子来问一问。
一刻后,宋景元出现在宋父宋母的院门处。该说不说,这又是个面容俊秀的玉面郎君,和宋景熙有着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温润柔和。他一身穿着整齐,看似神清气爽,其实刚被摇醒。
换做宋景熙,可能只穿一身寝衣就来了。但宋景元不行,他是个家中邻里都称赞的模范公子,注定要和礼法缠一辈子,他要是穿一身寝衣来,宋道真一定会面带愠色地教导他君子之仪,长子该有长子的风范云云。
宋景元习惯了。从自己的院子一路走来,深谙父亲所想的他,大概也猜到了父亲为何半夜找他。
家仆见宋景元走进来,便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宋景元刚走进来,还待行礼,宋道真已经急躁地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道:“坐下来!主上昨日召见了你,没和你说什么世子嫔之类的话吧?”
宋景元行礼的手都还没抬起来,心道父亲这是真的很急躁,连规规矩矩的问礼都不需要了,他也只好道:“......回父亲,没有。”
宋道真道:“那世子呢?”
宋景元愣了愣:“主上也...并未提及。”
宋道真皱起额头,道:“不是已经下葬了的世子,景元,你知道为父是何意思!”
宋景元低头沉默了小片刻。父亲问的是王上召见他时有没有提及心仪的新世子人选了,但那会王上召见他,只是很纯粹地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他祖母德平翁主去世的时候,他伤不伤心,他不明白王上的用意,所以只规矩地回答说“孝为人之本,祖母去世,臣那时万分伤心,成日以泪洗面。”王上没表态,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是这样问的:“卿那时的伤心和悲痛,和寡人如今失去唯一的嫡子的悲痛一样吗?”
宋景元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怪异非常,王上隔了这么久才召见他一回,还是这两个奇怪的问题,他摸不清王上的用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绞尽脑汁只想出一句:“大凡亲人离世,皆让人悲痛不已。臣以为悲痛正如欢快一般,都是人拥有的相似的情感,不尽相同,也并无高低之分。不过话虽如此,东宫薨逝是国家的灾难,更是万千臣民的悲痛,万千人的悲痛加在一起,那便是比臣的祖母去世更加悲痛的事情。臣...但愿主上节哀。”
王上听后,默思片刻,抚掌赞道:“卿说得很好。”随后挥挥手,让宋景元离开了。
宋景元将问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宋道真听完,额头更皱了,手掌放在桌上拍来拍去,半晌后才道:“主上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王上会借景元的口来试探宋氏有没有扶持哪位王子的心思,结果这两个不明不白的问题,直接让宋道真内心的不安燃烧得更厉害了。
宋景元垂首道:“...儿子也不知。”
宋道真停下了拍桌,渐渐合拢拳心,面色凝重道:“景元,你说说,我们该不该找个扶持的对象?”
宋景元抬起眼:“......父亲!”
宋道真道:“好了!这是我们自己家,哪会有什么监听的家伙。全汉阳的官都在讨论这个事情,我们又哪里算得上是失言。我想问你,你就尽管说!”
宋景元道:“......是,父亲。”
宋道真继续道:“景元啊,你也知道,主上早就对我们宋氏不如从前了。依我在朝廷上的观察,现在沈提学正和他那群自持清流的同僚商议着如何扶持瑞泉君上位,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办成这件事情,否则将来在朝廷上我们宋氏会再无一席之地。但除了瑞泉君,剩下几位王子的生母皆非世家出身,都只是宫中宫女或宫婢,若得不到朝廷官员的扶持,那必然斗不过瑞泉君背后的士林派那帮人。然而这倒也是我们的机会,既然没有背景,那就需要我们这些人作为背景,为父说句失言的话,这是我们在选我们的的主君,只要我们扶持一位王子,将瑞泉君打压下去,届时家门便可再度光耀。为父也和几位同僚商议过了,但仍不知该扶持谁好,有人觉得睿南君好,有人又觉得五王子好,各自持有各自的观点,还让为父来做选择。景元,若是你,你怎么选?”
宋景元道:“不知父亲的同僚各自持有的理由是何?”
宋道真道:“难道你不该已经洞悉了吗,景元?”
“......”宋景元略略低了低头道:“儿子先猜测一番,还请父亲指点。先论及睿南君,想必支持者认为其足够年长,心智成熟,学业虽不出挑,不如先世子,却也不算过差,而由其生母早逝,若过继于中殿,便有了正当的名分,并且这点可能是支持者最看中的一点,因为中殿曾抚养过睿南君一段时间;那么反对者则应该是认为睿南君早年性格怪异,不守宫中规矩多回,人品德性难以把控,这才导致睿南君由中殿抚养不过半年后便分离了,再加之其生母为宫婢,即使过继于中殿,血统也是抹不开的,宫婢之子的身份很难得到臣民信服,因此反对者又认为睿南君不是个好人选。再论及五王子,反对者认为其年龄过小,又贪玩贪乐,学业不精,生母家世也并不出众,比起睿南君来说并无何等优势;而反对者则会反其道思之,认为正因年纪小才更好教养。”
宋道真道:“这哪里需要我指点?你说得很准确,很完美。那么哪者更该得我们心仪?”
宋景元道:“父亲...更心仪前者吗?”
宋道真道:“这可不好说。”
宋景元抿唇道:“是的,父亲,这很不好说。我们要么不扶持任何一位王子......”
“这不可能。”宋道真果决道:“这不在我的打算之内。我们不做这件事,瑞泉君就会顺利当上王世子,我们一样得不到好下场。”
宋景元:“那......要么,我们选择了谁,那他就必须成为世子。”
宋道真:“不错,只许成,不许败。想当年你祖父和韩兵判,就是成功了,才有了我们家门如今的兴盛。但我们不能忘记那些当年站在你祖父和韩兵判对面的人,因为他们选择的主君最终没有成为国君,所以他们的家门也遭了殃,有罪之人加罪,无罪之人安罪,有多少人被赐死?有多少人被流放?被流放之人又有多少死在路上?那时我还没有你,还是个年轻气盛的男子,我站在刑场上,看到那些人的脑袋被砍下来,和地上的泥浆混在一起,他们争位时有多风光,失败后就有多狼狈。我们绝不能败......否则,我们的家门也会遭殃。唉,我们身为人臣,总要面临这些抉择,而且是你我不得不做的抉择,容不得我们弃权,即便做出了选择,还有更多选择在面前,一旦哪一步棋下错,那会永远失去上场的机会。从北向南那样多流放之地,说不准有朝一日会是我们的归宿。”
他呼了一口气,放松道:“不过,这倒也不必悲观。为父混迹官场三十年,步步皆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想必是你祖父泉下有灵,一直以来在庇护着家门。所幸我还有你这个儿子,既然我们要赢......你怎么打算?”
宋景元道:“儿子认为,不如模仿祖父的做法。除了瑞泉君和沈提学,我们实际还有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便是领相。我们不知道领相那边怎么想,假使他们韩氏选择了我们的对面,那单是与领相对抗就足以耗尽我们的力气,瑞泉君和沈提学则会从其中得利,成为胜者。这应当不是宋氏和韩氏任何一方想看到的结局,所以...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和韩氏谈一谈。”
宋道真捏紧了拳头:“真是不想看到韩义亨那张贼脸!不过么,景元,你说的也对,要是我们选了睿南君而韩义亨选了五王子,那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只能这样了,我改日挑个日子,和韩义亨谈一谈......他最好以礼待我!”
屋外冷风呜呜刮了两声。突然,一声声音不大不小的“阿嚏”打断了屋内二人的对话,宋道真警觉道:“谁在外面?”
屋外又刮了一阵风,刮走了片刻沉默,接着门被推开,一个声音道:“父亲,长兄,你们在聊什么?”
这声音略带一丝疑惑。推开门说话的人,正是宋景熙!
宋景元吃惊道:“景熙?你怎么在这?”
宋景熙打哈哈道:“方才见这里灯还亮着,想着来看一看。”
宋道真见到小儿子,一点也不高兴道:“你刚在外面多久了?”
宋景熙道:“就一会儿。外面太冷了。”
他其实很早就站在门口了,只是没推开门而已,父兄说的话他听到了大半。之所以没一来就推门“捣乱”,是因为他也在思考和父兄同样的问题。
他早就该知道的,父兄不可能在世子之争里不站队。那时李澄和他说,宋氏即便不支持他,也不要站在他对面。再后来,宋景熙又知道了,李澄找的扶持他自己的势力就是韩氏。
宋景熙觉得,和韩氏勾结,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他也完全没料到李澄会和韩氏勾结上,明明按照这两方的性格,就是用一条绳子牵着也会企图勒死对方,如今联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都不用多思考,就能猜到李澄一定要委曲求全,李澄那样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全力报复回去的性格,现在要向他最讨厌的人之一低头,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更吓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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