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污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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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座下是沈弃的父亲、丞相沈近钟。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陛下,燕云十六州一直贼心不死,妄图抢占燕云城,自封为王。”看着座上之人神色软了些,便将声音压低,“何况那人手里还握着太子殿下的身世,若……”
“你不要同朕讲这些。”
庆德帝一听到“太子”,面色立马阴沉起来,看着沈近钟,没了耐心,“你只需要告诉朕,除了和亲这个法子,还有没有机会彻底踩死那群逆贼?”
他在这皇位上坐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憋屈。要真让女儿远嫁,他就不配做这个父皇。
而太子,他的身世早已不重要了。
只要杀死那个人,他就只会是太子,会一步步成为未来这天下的主人。而不再可能同燕云十六州沾染上什么关系。
可沈近钟知道,目前来看,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跪了下来,“陛下,和亲,是唯一和平解决此事的法子。一旦同燕云十六州开战,边疆不宁,恐要再添伤亡。”
百姓、将士,都经不起这样一场大战了。
“到时,民心不稳、朝堂难安啊。”
但庆德帝可以做到全然不顾,“朕何时得到过民心?”从他坐上这个皇位开始,时局之下,无数人要反,无数人要杀他,但不都失败了么。
他狠厉、无畏,可以不顾一切。可那些人胆怯、畏战,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要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每每向前,都要给自己留退路。
世道上,若这样的人也配和他一战,那他还真算是苟活了。
“沈近钟,你跟着朕有多久了?”
沉默时,庆德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岁月悠长,他已经渐渐想不起,当年没有沈近钟时,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向前走的。
艰难谈不上,但总归是磕磕绊绊。
沈近钟思索了片刻,随即答道:“约莫有二十多年了。”
他入仕为官也就三十载。
看着彼时年轻的太子一步步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看着他从先帝口中的仁善储君走到如今世人口中的昏君,他自己也渐渐变成一个奸臣。
心情倒真是复杂。
“二十多年了,朕这满身的血,也有你的一半。”
这一句话就像时时刻刻悬在沈近钟头上的一把刀,让他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臣明白。”
他早已做不成昔日刚正不阿的御史,他早已不配再面对昔日入仕所发之誓言。被拉入这泥沼、这深谭,便再无逃离的可能了。
*
楼若在进昭明殿时,恰巧碰上刚从内里走出来的丞相沈近钟,她盈盈虚礼,道:“沈丞相。”
看着他,不免想起他的结局。
锦绣十六年,同父皇一起倒在昭明殿之上。沈弃那时就跪在他身前,他没有一滴泪,眼里只有无尽的冷漠,仿佛死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他是他的生身父亲,养育之恩,于他而言真的什么也算不上吗?
沈近钟俯身行礼,“公主殿下。”随即抬了头,“陛下正在里面等您呢,殿下快进去吧。”
看着天色已晚,他记得沈弃今日入了宫,便又叫住了楼若,“不知臣那犬子今日入宫,可出宫了?”
这下楼若有些犯难。
适才在东宫,她是存了赌气的心思,才硬要同皇兄反着来。如今经沈近钟提及,她确实觉得不妥。
沈弃毕竟只是侍读,在宫中过夜总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她其实也没什么话要同他讲。
“还没有,沈丞相可以唤他一道。”
听楼若这么说,沈近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现下又说不上来。只得点头,应道:“是,臣告退。”
他一路向东,到了前朝内廷交界处,走向了东宫。
东宫正殿,太子妃在问,“殿下,那个沈弃怎么办?今夜就留在东宫么?”
毕竟沈弃是沈丞相的幼子,虽说做了公主伴读,身上担负的始终还是沈家一门的兴耀。
留在东宫,免不得落人闲话。
“有人会来接他走的。”太子轻咳了几声,握紧太子妃的手,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心。
东宫之外的事,他或许插不上手。但在东宫之内,今日就算沈近钟没有来,沈弃这件事也不至于走漏风声。
这一次他没有料错。
不过半晌,便有侍卫前来禀报,“殿下,沈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太子妃见状便匆匆离开了。
沈近钟在踏入东宫时,心底曾感慨万分,这一幕当真是似曾相识。当年投靠庆德帝时,也是这样一个冬夜。
凛冽寒风里,他说要助他顺利登基,做这天下人的君主。
先帝算得上仁厚之君,可就是太过仁厚,埋下了不少隐患。燕云十六州,就是最好的例子。
彼时还是太子的庆德帝却是杀伐果断,是一个不甚顾及情面的人。面上虽顺君心,做一个仁善储君。但他无法容忍燕云十六州所作所为,誓要斩杀这隐患。
他选择投靠他,也多半有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过去这么久,他不曾想到,对燕云一党的压制,反倒助长了他们的士气。燕云十六州,渐渐成了他的心结。
一日不除,他的心便久久难安。
今时今日的太子不失为他最好的选择。
入了正殿,沈近钟本要行跪拜之礼,但人还未俯下身去,便被太子拦了起来,“沈丞相不必多礼。既非朝堂之上,你我也不必守君臣之礼。沈丞相,算是清邰的长辈。”
他连忙称不敢。
这实属僭越,他为官多载,权势威望再大,也不敢在储君面前如此作为。
“如何不是?沈丞相是父皇最亲信的老臣了,伴君数十年,也算是看着本宫长大。”
不知为何,沈近钟觉得今日的太子,与往日有诸多不同。就连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阴郁。
他一直觉得庆德帝太过宠爱太子,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正是因这份肆无忌惮的宠溺,才叫前朝后宫众人都打消了党争的念头。
谁能斗得过深得圣心的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