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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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要钱倒是想要拖延一段时间,等到下一季税粮入库,可偏偏湖广受灾,民不聊生,那位大手一挥不仅免去了当年的税粮,反而要求户部拨出银子赈灾,这下子,整个户部从上至下都麻爪了。

    若说百姓们的赈灾粮他还敢拖延一会儿,可将士们在前方杀敌报国总不能饿着肚子吧?眼见着朝廷粮饷久未发放,边关的将领们就再坐不住了,适逢当时又打退了一批来犯之敌,就假借着进京传捷报的理由,派出了一位三品的武将回城要粮。

    边关杀敌的将军在朝堂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天子救命,陛下的脸面哪里搁得住,当即就在朝堂上下了死命令,限期十日,户部务必将粮草筹措完毕。

    据事后审问得知,当时国库中白银不过区区八十万两出头,存粮也只剩下了三百万石,光边关军队开口就几乎要去了全部,死要钱哪里敢批条子。

    当时京城内的人,未必不知道户部的困境,可一个个的都在冷眼旁观,世家大族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有些人则是想着等事情兜不住了,把死要钱拉下马,不就能把手伸进这个钱袋子里了?

    所有人都忙着勾心斗角,至于边关苦苦熬着的将士们有哪个放在心里?至于太子、靖王倒是忧心忡忡,可他们身份在那儿,已经饱受猜疑,哪敢摸到户部的边?因而虽然对户部钱粮不足有所耳闻,却也不知道已经到了那般境地,等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时间这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可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的是,死要钱竟然提前三天就将钱粮全部筹措好了,并当着众人的面交接完毕。这样一来,无论对他观感如何,那位将军还是捏着鼻子道了谢,加之军情紧急,连夜就押送粮草离开了京城……

    其实平安说到这儿,在座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他讲的是哪件事了,宋妍还好,她在宫中虽然有所耳闻,却并不清楚当年那件事的惨烈,但长风、奉剑等人确实勃然色变,眼眶顿时就红了。

    林文辛原本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她却蓦然发觉无论是平安还是明法俱都带着三分担忧的看着宋君谦,而宋君谦从一开始就已经保持着沉默太久了……

    “王爷,”她轻轻唤了一句:“你,还好么?”

    “嗯?”宋君谦似乎如梦初醒,整个人一颤,随后才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无事,平安你继续往下讲吧,”

    平安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在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才收敛了心神,继续道来。

    其实很多事,当时他不在现场,自然也不清楚,可事后在众人的言谈中抽丝剥茧也能还原个七七八八。

    大约边关真的是等着那批粮食救命,那位押送粮草的将军心急如焚,一心想着早点回去,手下又有几位亲兵被人花大价钱收买了,加之运送的粮草又多,因而只是听手下禀告核对、检查完毕就没有再多心全部复核一遍,从而着了户部的道。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恨不能一夜飞回边关,偏偏刚走了六七日,就遇到连连暴雨,那风雨来的太快,措手不及之下饶是他们拼了命的抢救,也有不少粮食遭了水淋,为了粮草的安全,只能停下了赶路的脚步,一来二去的不知耽误多少时辰,直愁得众人眉目难展。

    那将军在雨中不停踱步,根本无心休息,只盼望着天公作美,早早启程,恰逢那时,却有兵士扑在他的面前嚎啕大哭,脸上都没了个人样,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用手指着运粮车,不停的呜咽。

    将军心知不好,三两步走到车子面前,眼前登时就是一黑,却原来那满车的粮食被暴雨一浇,正不停的往下淌黑水。他和前去查看的兵士们身子立时就软了,好容易强撑着一口气,把装粮的袋子划开,发现里面哪里是粮食,分明就是碎土和稻糠啊,甚至连糠也只有上面薄薄的一层。

    那将军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也顾不得天上还在下雨,亲自领人把车上的粮食划开一袋袋检查……

    那么多的粮饷啊!兵器、铠甲,完好无损的不足三成,就算勉强修补能用的加起来也不过堪堪过半,装饷银的箱子除了上面装得是真金白银,底下全部都是细小的碎石……若说这些还不是让人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粮草,不仅大多是陈粮不说,就算将所有的稻糠、米麸,发霉发潮的粮食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一半,那运粮的将军当即就脸色涨红,呕出了一大摊血。

    等他反应过来,抢过马就要上京讨个公道,却被副将死命拦下: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回京,陛下未必能信。毕竟户部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一一交接的,并无错漏。说到底还是他们掉以轻心,忘了一一复验。

    战场杀敌的将军哪曾想过竟有人敢在国家危亡之际,克扣作战部队的粮饷?他又气又急,既恨自己着了小人的奸计,又怕边关的将士们翘首等着他回去,那可是数十万将士的救命粮啊。

    他明白副将所言有道理,若是这么直接莽上京城,未必能得到一个好结果,可他实在是看不开,绝望之下,一头碰死在了运粮的车架上……

    可怜啊!

    平安讲到这里,不胜唏嘘,他也曾有所耳闻,那位将军也曾立下战功赫赫,是边关难得的猛将,之所以派他上京运粮,不仅看中他武艺高强军纪严明,更重要的是当初作为借口的那场胜仗就是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拿下的……谁曾想竟这样枉死在了小人的手上。

    听了他讲的这番话,就连宋妍也忍不住心中感伤,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心里却隐隐明白:这桩惨案的根本缘由其实不在户部那群胆大包天的,而在于他那个行事奢靡的好父皇……

    一想到这儿,她满腹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半句也说不出来。

    就在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林文辛却开了口,她的语气很淡,却字字千钧:

    “郑元成,郑将军,戍边二十一年,杀敌无数,凭着军功一路做到正三品的云麾将军。七年前因功进京受赏……”她顿了顿,不自觉地抬了抬头,眼中似有泪意,一字一顿道:“回城途中,身染重疾,路遇劫匪,与之大战后,不敌,被一刀枭首……”

    郑元成郑伯父,与她父亲交好,刚到军营就一眼认出了自己,大惊失色之下与自己促膝长谈,得知自己的意愿后,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尊重,只是此后一直明里暗里的关照,若不是他,刚进军营的那段时间,自己未必能够熬得下来。

    后来,郑伯父英勇杀敌立了大功,主将派他入京受赏顺带着押送粮草,消息一传出来,不知多少人羡慕,这可是个好差事啊!就连自己当时心中也是为他高兴的。

    可谁知,谁知,这一去他就再没能回来!

    消息传回定远,不知道多少人扼腕叹息,惋惜他时运不济:堂堂猛将,竟因为身体抱恙,命丧于盗贼之手。而后的几年,主将更是时常落泪,觉得是因为他太过催促,才让郑伯父强撑着病体赶路,遭此祸事。心情烦闷之下,旧疾复发竟是郁郁而终……

    “所以说郑将军是因为粮草的事被逼死的?”一旁的奉剑也睁大了双眼,又气又急,心情激荡之下更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死死盯着长风,声音发颤:“那为什么、为什么朝廷讣告说得是他被盗贼枭首,他死后的尸身是被谁辱了不成?”

    听到这话,长风也是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我去活剐了他!”

    平安见他们个个义愤填膺,与明法对视了一眼,脸上全是苦笑,他长叹了一声,示意长风和奉剑不要着急:“唉,郑将军的尸首不是被旁人所辱,是他的副将亲自割下了头颅。”

    说完,他摇着头长叹了一声,而坐在一旁的宋君谦早已闭上了双眼,虽然用拳抵着额头,却依旧面露痛苦之色,甚至还能看到他牙关紧咬……

    “怎么会?”奉剑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不会?”平安长叹一声,反问道:“若是我说,除了郑大将军,他所带来的副将、亲卫,凡是有品级在身的,几乎全都被割下了头颅,血淋淋的送到了盛京,呈给圣上呢?若是我说,到最后那唯一带着品级却没有死的将士也当着文官百官的面当众碎首呢?”

    这些事他并不曾亲眼得见,可后来史扬及一众户部官员受审的时候,他却在现场,那随同上峰一起回京告状的士兵真的是字字血泪啊!

    却原来当日,郑将军绝望之下自行了断,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他们心痛之余更添绝望,不少跟随他的亲卫都想着不如随他去了一了百了……

    是当时的副将拦住了他们,他说死很容易,但是他们要是都死了郑将军就只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到了都得不到一个公正!他说要是他们也跟着死了,那边关的兄弟们怎么办?他们都还苦苦熬着等他们的物资救命,要是再拖延下去,莫说与黎国鞑子们交战,只怕饿也要饿死不少……

    那位副将眼中含泪,硬是逼着他们先将郑将军的尸首放到一边,组织起兵壮,将还能入口的粮食先分装起来。数百名与敌人肉搏都不流泪的汉子,就这样红着眼在大雨中,将粮食和不能吃的杂物分装起来。袋子有洞,洒漏在地上的也不放过,抖着手一捧接一捧的搜罗起来,一捧粮怕是有半捧都和着将士们的眼泪。

    等到将一切清点完成,所有的人都心如死灰:不说其他,单就这一点粮食,他们也没脸运回去面对边关的兄弟,粮草有失本就是重罪,反正也难逃一死,倒不如登时死了干净。

    那副将听了他们的话,不怒反笑,反问是否真的不怕死。在当时的情境之下人都有从众的心里,虽然心中憋屈却还是一个个梗着脖子说不怕,兵士们如此,跟随郑将军出生入死的亲卫们更是如此!

    听到他们的回复后,副将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哈哈大笑,命人就地埋锅做饭,就用最好的精米白面,油盐也不要吝惜,肉菜更是一连做了好几个,甚至把自己珍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一同享用。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顿断头饭,纷纷抹着眼泪往嘴里塞,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装酒的坛子也被他们接了些雨水,混着残余的酒香喝了个肚圆!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想到前途未卜就又抱头痛哭了一场。那副将见此倒是洒脱一笑,直言不讳。他说事已至此,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脱军法处置,既然左右都要捱上一刀,倒不如给边关的兄弟们挣一条活路!

    此次进京,除却郑将军,另有副将一名,校尉二名,还有亲卫二十名,这些都是有品级在身的朝廷官员,若是能拧成一股绳来,便能撼天动地!

    他提议,只留下四人,两人带领大部队先把剩余的粮食送至边关,两人互相扶持进京告状。其余人尽皆自刎,将头颅割下。他们武将写不来多催人泪下的状纸,唯有以项上人头作证求陛下明辨。

    说完,他指出两名校尉由他们带领队伍返回边关,又挑了两名胆大心细的亲卫,拜托他们进京告状。随后拔剑自刎,含笑而终。

    接下来其余亲卫纷纷面带微笑,口称拜托,坦然赴死。霎时间地面就被染成一片鲜红。四个人强忍着悲痛,将他们的头颅一一一割下,鲜血混着雨水肆意流淌,直到他们告完御状,京城派人去勘查,血腥味都未曾完全消散。

    他们将赴死的将军们尸首草草安葬,随后回边关的回边关,进京告状的则快马加鞭日夜不停。

    据说那死要钱心中有鬼,生怕离京不远就被人发现动了手脚,因而一路都安排了人手监视。直到现在许多人都无从得知那两位亲卫是如何绕过他的眼线,闯过重重关卡,带着二十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进了盛京城。

    后来据审问后得知,他们日夜不歇,跑死了三匹骏马,强撑着一口气到了京城,恰逢次日就是大朝会。原本他们是打算一同去敲登闻鼓的,可又害怕万一有个意外,见不到陛下,或是熬不过面君之前的廷仗,导致冤仇难伸,故而决议只派一人前往,另一人潜伏在京城,伺机而动……

    “唉。”讲到这儿,平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喝了一口水,压住自己不平静的内心,可眼圈还是有些泛红:

    事实上接下来的事,也是他从别人嘴中拼凑出来的,具体有几分出入也不清楚。

    只知道次日的朝堂风平浪静,文武百官歌功颂德,所奏的全是令君王展颜的好事,正在君臣相得中,忽而宫门外登闻鼓响,恰似晴天一声惊雷,骇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敲宫门外的登闻鼓告状可不容易,虽说定能得见天颜,但在面圣之前先要受廷仗之刑。那行刑的下手何其之重,刀光剑雨里走出来的军汉也被打得就剩一口气,几次昏死过去,可饶是如此手指也不曾离开带来的那个木箱。

    那木箱中散发出阵阵恶臭,侍卫们哪敢就这样呈上君前,奈何这人手指都被掰断了三四根依旧死死抱着,甚至怕双手力道不够,用牙齿咬住了箱子,嘴角鲜血直流……他们也怕再这样僵持下去,这人还没面圣就要死了,只好几个人拖着死狗一样,把他半拖半抬到了金殿之中。

    文武百官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都有些不忍,陛下也是疑虑重重,唯独死要钱心中有鬼,定睛发现了他的面容似乎有些面熟,当即心头就是一跳,双腿直打颤,他这副模样落入有心人眼中更增疑虑,终于想起了前来告状的这人乃是边将郑元成的亲卫,当初在户部大门口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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