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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将他凌迟出百千道伤痕来,手颤得再难把控力劲,似是象征着世事往往难以尽遂人意。

    如此一拖数月半载,时常搁置,又时常重新拾起,多是在夜深人静时,思绪勾勒着白日里发生的诸如练剑拌嘴的琐事,才能沉静下心去仔细打磨。

    待到四月草长莺飞,碎了一半的玉坠被他雕琢成两端弯弯的月牙,裂痕被隐秘地改成他姓名的纹路。

    奈何收礼人真是眼尖,彼时洛肴透着光打量道:“哪有人把自己名字刻剑穗上送人的?”

    洛肴的生辰可并非什么吉利日子,可文叔仍是免了他们一日课业,晚餐是鸡汤慢煨的长寿面,待那一日快要过去了,月上中天,沈珺才将这份礼物送出手,刻意沉吟半晌,道:“此物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需得承认说此话时是别有用心,语落满意地看见洛肴神色一刹那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随后又像平日里耍赖似的拖长尾音,两眼都要弯成月牙尖,说:“好小白——你最好了。”

    “嗯。”沈珺微不可查地轻哼声,“知道就好。”

    而此刻洛肴掌心的那枚剑穗,与他曾赠予对方的足有七分相似,不过材质不同,线条也更凌厉些。洛肴带着他的手指摸到背面暗槽,略一用劲,“弯月”当即变换了形貌。

    “可以当作暗器使用,怎么样,喜欢吗?”

    洛肴盯了他片刻才移开目光,睨了青竹一眼,揶揄道:“比某条小蛇的礼物厉害上千百倍吧?”

    青竹不服气地一咬牙,“文叔说了,莫、攀、比。”

    沈珺见这二人又有要拌起嘴来的势头,清咳一声朝他们背后喊了句“武叔早”。

    洛肴和青竹立马作鸟兽散,连那几卷空白书简都不要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沈珺不由失笑,无声勾了勾唇角,往仓房取下自己的重剑,慎之又重地将剑穗佩好。清晨的微风一晃,灿灿流苏便如万千柳丝轻挠过掌心,留下一串密密麻麻的酥痒。

    而一日光阴亦若过清风穿堂,无痕无影地便悄然过去了。

    夜间围坐红泥炉火,赏月伴着闲话家常,沈珺忽尔觉得衣袖一坠,偏头看洛肴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不明所以,不过仍是寻了个借口跟随其后,借着月色在林间七弯八拐,没一会儿就到了条半宽不宽的小河边,河畔岩石上闪着一抹亮色,像是跃动的烛火,走近才发觉那是一盏花灯。

    紧接着眼前一暗,身后之人轻覆住他的双眼,用带着点笑意的气息,说:“许个愿望?”

    沈珺只错觉周身一切与生命有关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心跳、呼吸、另一人的发丝摩挲耳廓。他不禁心道难怪旧时人会写下“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壮语——

    原来岿然高悬的明月竟真能令一瞬变得好像一生那般绵长。

    河灯晃晃悠悠随水流远行,逐渐变成星子大小的一颗光点,他们并肩坐在岩上,洛肴看着他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旧朝以来皆有月夕灯谜的传统,不然你来猜猜看?”

    沈珺说罢,以指在洛肴右手掌心书下一撇,又在自己左掌书下一捺。两人手掌紧挨了片刻,他才用尾指勾了勾洛肴的尾指,似是不经意,又似乎仅仅是轻声喟叹,几不可闻,恍若风响。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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