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正文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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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每一个字,反复残忍地在他的心上凌迟:“我不计较当年的事情了,毕竟换了谁处在那个位置,未必做得比你更好,二选一,不是我,就是爸爸。更何况,我的命其实也是你抢回来的。我没有恨你或怪你,所谓的被留下,你就当做我的气话。”

    “我不想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吊唁会和葬礼,我的前半生与名利场脱不开关系,后半生……嗯,至少我想得到片刻安静。闻也,如果你以后记得我,就到瑞士,给我送一束鲜花。不要玫瑰,太俗,铃兰怎么样?这种花随处可见,生命力强悍到令人发指。”

    闻也眼前一阵晕眩,仿佛有把紧绷弓弦在他耳膜深处,一种尖锐锋利的声响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僵硬地转头,那束红玫瑰像是一个旗帜鲜明的笑话,提醒着他有多无知,又有多可笑。

    鲜血沿着唇缝和下颌滚落,和他砸下来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将面前一尺三分的灰色瓷面染成更深一些的颜色。

    他的脸色已然不像活人,喉音痉挛扭曲,他神经质地重复着“求求你”和“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是吗?”宋昭宁又笑:“那好,再见。”

    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闻也听着戛然而止的声音,整个人的灵魂如同被当空捣碎。

    他指端疯狂颤抖,拨打她的号码,宋昭宁静待一支烟烧完的时间,重新接上他的来电。

    “还有事?”

    熬夜和低血糖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指缝掌根满是黏腻温柔的血迹,后槽牙咬得肌肉酸疼,他极力让自己冷静。

    “对不起。”他说:“我们见一面说吧,好不好?”

    她没说话。

    闻也忍着神经剧痛,来来回回只剩同个问题:“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车上。”

    “要去哪里?”

    又是半分钟没说话。

    他忍无可忍,撑着肩背的胳膊青筋虬结,嶙峋地攀在满是创痕的小臂。

    那些伤口妥善地消毒清理,此刻被他自虐般地挑开,就为了在疼痛中逼出一丝可以和她正常对话的清醒。

    宋昭宁不为所动。

    搭在窗边的左手却在这时无预兆地抽动了下,她低眸扫过去,小拇指看着与常人无异,但她知道,她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已经在十多年前的大火中彻底死去了。

    “重要吗?”她冷淡反问:“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一个可以依傍的金主?”

    闻也双耳轰然作响,他咽下一口滚烫血气,明知道她看不见还是拼命地摇头:“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你。你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偶尔看到你,我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假话。”她说:“如果我很重要,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其实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甚至在一起生活过?”

    攥着手机的骨节轻微变色,他粗喘一口气,筋疲力竭地仰起头,声线战栗:“我不知道……昭宁,我好像一直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宋阿姨请家法,不会离开公司,当年更不会受伤、九死一生才挣回一条命。”

    护城广袤无垠的天幕,环影连着放了三个夜晚的烟火璀然腾空。

    宋昭宁放下手机,眸光里映着支离破碎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前半生已经吃过很多苦了,为什么还要以这样尖锐残忍的方式伤害彼此。

    一直到烟火落幕,闻也重新听见她的声音。

    “如果你非得这么说,那么,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席越针对,不会被顾图南欺骗……很多事情,如果桩桩件件都要追根溯源,我们都不无辜。”

    他哽了好几秒,手指抵着眼眶,不敢让声音听起来异样。

    可颠来倒去,还是那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你想要怎么折磨我都好,我可以给你我的命??”

    宋昭宁平静漠然地打断他:“顾馥瞳和我说,你想跳楼?”

    闻也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手心和后背渗出细汗,他的声音沙哑难辨到听不出原本声线:“没有……”

    “不要对我说谎。”

    细微的呜咽和抽搐声在听筒里响了好一会儿,宋昭宁转玩着打火机,时不时地咔哒几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脸颊刺痛,因为眼泪太多,而冷风太盛,他的语调非常不稳:“我是想过的。对不起,我太懦弱了……对不起。”

    “你确实懦弱。”她轻声说:“你可以选择逃避,是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我总会承担起你离开后的责任,闻希、你婶婶那一家,都会成为无可转圜的遗物,而我需要被迫接收。”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或者没有,因为声音冷得惊心:“这真不公平。难道因为我的出身,我就要被动地接受这么多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闻也,如果要比狠心,你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宋昭宁不是阴阳怪气的口吻,也没有过多苛责的语气。

    她只是平淡地叙说,而这种叙说,像一柄尖锐锋利的剔骨刀,将他一颗心剜得皮肉不剩。

    “对不起……”他除了这三个字,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像个坏掉的录音机,绝望又周而复始地重复:“对不起……你可以惩罚我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求你了宋昭宁,不要再说那些话……”

    她的眼神沉着冷静,截断一支烟时,顺便截断他的话:“你说这些,拿什么身份来求我?”

    “是我的家人、弟弟、曾经有过亲密关系但是形同陌路的情人,还是??”

    她觉得这是个相当有意思的问题,因为问出口的瞬间,宋昭宁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们曾经是家人,是姐弟,是单方面遗忘的陌生人。

    后来是无名无分的情人,是随时可以拨乱反正回归原点,这个世界上,曾经骨血交融、以命相抵的爱人。

    “为什么不把那些事情,都告诉我?”她问。

    闻也神经钝痛,他粗重喘息,惊惧和绝望潮水般淹没他,他徒劳地伸着手,乞求她再一次施舍同情与怜悯。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

    苦笑从不停颤栗抽动的指缝中溢出,他又揉了一把脸,目光空洞地发直:“当初,宋阿姨让我离开护城。我没有走,而是一直留了下来,像个卑鄙的偷窥者留在这座城市……我想看着你长大,昭宁。”

    他像一头被困在没有出路的困兽,横冲直撞、趋前退后,像是靠近光亮就会因为南柯一梦死去的夜蛾。

    也许,在盛大磅礴但无人知晓的爱意里粉身碎骨,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死亡。

    “不用说这些,什么看着我长大,你不是我的长辈。”她又问:“我想知道,当你坐在天台边缘的三十秒,你有没有想过我?”

    过了很久,她听见他清晰冷静的声音:“我想陪你过生日。”

    “你是这样打算的吗?用你的死亡,当做我的生日礼物?”

    “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也许那一刻快要疯了。对不起,我不会再逃避了。”

    “如果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不去。”他喉结剧烈颤动,眼泪顺着下颌落下来,洇入锁骨深陷的阴影:“就算有一天你厌倦我,不想再看见我,我会远远地离开你,永远不让你发现。”

    宋昭宁觉得好笑:“不听话?”

    “不听。”他攥着手指,掌心让甲盖掐得血肉模糊,痛意和冷意齐齐地涌入心口,他又咽下一口浑浊热气,抽着破碎气音:“对不起,我曾经愚蠢又自大地想,如果不是我,你或许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不一样吗?

    宋昭宁沉吟一息,声音平淡却有种微妙的讽刺:“你指的是,未来某天和席越结婚,然后过上无休止替他收拾烂摊子的日子?如果你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现在的生活和你设想中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替席越收拾他惹出来的烂事和替你收拾你惹出来的烂事,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我对你,心甘情愿。”她冷声重复:“你明不明?我是心甘情愿地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她的每个字音都像来自灵魂深处的诘问,他听清楚了,但他真的不敢去想。

    宋昭宁爱我吗?

    为什么?

    我有什么好值得她爱吗?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在下一秒爆炸,这颗荒芜枯萎的星球上,只剩下她和他。

    她都不应该爱上他。

    让高岭之花跌落神坛,是闻也最讨厌的戏剧桥段。

    他不想要月亮为他而来,他想要明月永远高悬天上。

    月光偶尔温柔地照耀在他身上,他好知足了。

    但是把一切没可能的选项全部剔除,再难以置信,最后只能剩下他不敢接受的答案。

    不是因为感激,不是因为赎罪。

    更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狗屁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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