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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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目光从幺弟身上收回来，玉微走到通天对面的矮几前。

    抖开长袍，安安稳稳地在跪坐好，玉微摆好石板、抽出刻刀，毫不多话地开始在其上刻写“清心经”。

    “……清心经三千遍吧。”

    “你决计是一句异议都没跟长兄提。”

    幽幽的声音，从对面响起，穿入玉微耳内。

    他刀锋顿住，停下手中动作，只抬头去看通天：“长兄给你加了多少遍？”

    “……”

    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通天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欲哭无泪。

    “一倍！”

    他没好气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生无可恋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趴。

    “长兄也忒较真了些……”

    这话音里隐约带着点委屈，通天把袖子往上举了举，这下干脆连眼睛都一并藏了。

    “我帮他种树栽花养草炼石还不行么……抄什么清心经啊我又不是心境不稳。”

    老子对弟弟们的管束方式比较简单粗暴。

    基本以罚为主。

    但论起手段，老子绝对无愧于他在术算上的造诣，软肋掐得准极了。

    对喜动厌静的通天，小错抄经、大错直接强制闭关。

    仅这两样，足够通天老实个几百上千年。

    至于玉微……

    既然道理都懂，错了也认，那就更简单。

    小错陪着通天一起静静心，大错不用啰嗦，该打就得打。

    深深了解自家长兄的心理。

    玉微挨罚的时候相当没脾气。

    相比之下，通天就不是很懂事——心里这么想着，玉微手中却彻底把刀搁置了下去。

    翻过左手，玉微捻指。

    两轮清月汇聚升起，散发出清远悠长的甜香气息来。

    闻到这个味道，刚刚还在桌案后蜷成一团的通天突然就精神了起来。

    “月凝浆！”

    支起身体，通天带着几分惊喜地将飘过来的两轮“明月”接在手里。

    这“月”直径不过一指，将其中一轮送入口中，微凉的浆液在唇齿间炸开，浓郁醇香瞬间席卷口腔。

    “……”

    享受地微眯起眼来。

    通天几乎是立刻就收起了沮丧，眉眼弯弯地对玉微道。

    “咳，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

    “溢水谷、莲子坡。”

    拾起刀笔，玉微重新开始刻字，将自己发现通天手中那两枚浆团的地方报给对方听——这月凝浆乃是月之精华，只有月华最盛之时，才会在水中灵囦里聚集。

    不谈这浆团中蕴含着多么丰富浓郁的灵气。

    单说这入口浓稠微黏、香醇甜美的滋味，就足以让其在生灵中备受欢迎。

    在这方面，三清也没免俗。

    这是被列在他们兄弟三个心仪食谱上的灵物。

    玉微拿它来转移通天的注意力，每次都很成功。

    可惜，长兄从来不吃这一套。

    不然玉微早就拿它来贿赂长兄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玉微毫不心虚地将这次出去发现的三团月凝浆全都藏了起来。一个留给自己，两个拿来哄弟弟，全没有跟长兄一同分享的意思。

    两团月凝浆。

    吃掉一个、另一团被通天小心地藏在了酒葫芦里。

    上清神君一扫之前萎颓之气，精神百倍地收拾好一地狼藉开始默经。

    只是，即使手里是在老老实实地刻字，通天嘴上也不肯闲着。“但这两个地方我也去过，上次月盛时，太阴精华重如欲滴浓雾，也没见有月凝浆产出。”

    “这东西每次你与大哥都能找到，就我寻不见。”

    “……”

    通天的话一出口，玉微目光却不由一黯。

    他没说话，通天也没在意。

    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一句不走心的抱怨。

    但对于玉微而言，这却是一根刺——指尖微微用力，刀尖深刻、几乎将那一个神篆刻毁。遏制住追溯向前的回忆，之前通天梦中所感，又被玉微翻出来细细咀嚼了一遍。

    突兀的，他右手指尖神经性地跳痛一下。

    一点灵感在他心中擦出火光！

    “阴冷到骨子里的感觉……绝望、堕落。”

    虽然没有后两个形容词的感觉。

    可是，阴冷到骨子里？

    瞥一眼自己的右手指尖。

    皮肤细致洁白、肌理清晰流畅、好好地将内里坚硬润白的骨骼包裹着，没有丝毫异样。

    但他清晰地记得，这里被灼得一片焦黑、指骨外露的模样。

    他握着追杀自己的那个修士的心核时。

    那深入骨髓的阴冷灼痛，是否就是，通天梦中所感受到的阴冷？

    或许，他们是真的不该再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