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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该是有自己的主张了。”王遥不以为意,接着批阅手中的奏疏。

    见义子犹是不开窍,随手将拟好的奏疏掷过去:“你呀!还找不着症结所在。”

    皇后须得揣度他会如何揣度,他却从不白费这些神,信中是否有深意,谢大将军是否会依从女儿的嘱托,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皇帝谋事,一向疑人不用。

    即便谢家当真肯出兵,他不过多派一些人手盯住西北就是,剩下的十之六七,依旧牢牢把守住皇城为要务。

    通政司的人马送信,与普通驿站或者民间信客不同,可以从北面草原绕行,免去了渡黄河,一路上若是顺利,约摸四十余天便能面见谢大将军。

    庄毅惠皇后在停灵四十九天后,梓宫发引,入葬距宫城百余里之外的皇陵。

    发引当日,仪贞见到阔别月余的皇帝,几乎认不出他来。

    面前人哪还有半分昔日秾艳风流的姿态,哀毁骨立四字亦不足形容,玄衣肃杀,愈发衬得他苍白如雪。

    仪贞暗想,自己果然是惑于皮相、心志不坚之人,哪怕明知皇帝这副情态,作戏远多于真情,她还能觉得他没有那么十恶不赦了。

    随即她又看到引棺作挽歌的三百女侍史中,赫然有沐昭昭的身影。

    她的心狂跳起来:既然如此遵循旧制,那么魂车当由大将军之妻参乘。

    仪贞迫不及待地往魂车右旁寻去——她看见了母亲的背影。

    但也只转瞬即逝。泪水须臾之间模糊了她的眼睛,满目的银白无比刺目,哪还辨认得出那抹花白的髻发。以至于,她竟渐渐怀疑起来,果真见到母亲了吗?

    她不能高声呼唤。她是皇后,这是一国皇太后的丧礼。

    她魂不守舍,直到出了大燕门,王遥出声劝皇帝道:“圣躬违和绝非小事,奴才斗胆请陛下荣返,待百官奉神主回宫时,再于午门内相迎。”

    仪贞这才回过神来,听见皇帝缓缓道:“掌印之言,固然深为朕计。可是既为人子,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眼下岂有不哭送母亲的道理?万勿再发此论。”

    这是必有一场风雨了。仪贞跟随在皇帝身后,默然登上了自己的马车,不知道陵寝内等候着他们的会是什么,谁又会是在后的黄雀。

    梓宫安放祾恩殿后,皇帝于灵前行奠献礼,并遣官员告祭各陵。继之,帝后扶棺,沿木轨送至地宫,奉安在宝床上,香册、香宝安置完毕,一应随行者逐一退出,封好地宫石门。皇帝再率文武百官于祭台前行告成礼,至此仪毕。

    仪贞内里始终七上八下的,不知风雨何时将至,比孑立在风雨中更可怖。

    那封信寄出后,她就做好了尽人事听天命的准备,无论父亲能否领会她的意思,她至少不留遗憾。

    但是母亲来了,此时此刻就在她身后数丈,在她目不能及。

    天边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夏雷滚滚,像是暴雨将至。

    皇帝下令群臣至东西配殿内暂避,女官内侍则于茶膳房及仪仗房内待命。

    仪贞只带了慧慧一个宫女,两人互相搀扶着进了东配殿,总算缓了口气。

    皇帝亦在此处,身边却一个随侍都没有。

    仪贞不禁有些担忧,走上前去行了礼,因问:“陛下,王掌印何在?”

    皇帝听了,觉得她这是刻意选了个较为折中的称呼:直呼王遥似乎太盛气凌人,仍唤亚父又显然触他逆鳞。

    皇后,果真深谙何为审时度势。

    他瞥了她一眼,不肯开口,右手则在袖中紧紧握着。

    仪贞受了白眼,无声地叹口气,指尖偷偷掐着掌心,慢慢走开了。

    殿外又是一道闪电,无形地灼烧在许多人心头。俄顷,大雨倾盆而下,一时间似乎无坚不摧,唯独浇不灭无处不在的业火。

    摧枯拉朽的响动掩盖了许多东西的痕迹。仪贞朝皇帝睇去,而后轻声吩咐慧慧去把门都打开。

    雷雨交加的四面透风里,她与他在古老肃穆的配殿里遥遥相对。

    铮!金石之声破空而出,寒光照亮出一张阴柔带血的脸,是王遥率着一众持刀的内侍,黑压压地立在了门外。

    “陛下,”王遥语带焦灼,行礼的姿态却不慌不忙,“适才一干逆贼埋伏在祾恩门外,意图行刺,幸而大燕列祖列宗英灵保佑,奴才不曾叫他们得逞,眼下贼子们已全数绞杀,请陛下安心。”

    “剿灭了就好。”皇帝对他办差的能耐还是很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追问:“昭昭呢?她可曾受惊吓?”

    王遥惊魂未定地笑了笑:“不曾。”

    庄毅皇后神主回宫后,皇帝发出了第一道手谕:册含象殿女官沐氏为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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