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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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站起来？”

    ——“你坚持一下……”

    裴煊顿了两秒，直接掐灭了烟，戴好头盔使劲拧上油门。

    ‘多管闲事。’

    -

    林以澄不知道这人怎么能伤成这样，衣领全是血。

    她匆匆忙忙叫了救护车，说清位置和伤情。

    救护车来得很快，她看着医生把人抬上担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拿起公式手册继续看时，手机贴着掌心响了起来。

    她立刻接通，没等她说话那边就开门见山：“你妈在家乒乒砰砰的干什么呢？你赶紧回去看看！”

    林以澄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一路闷头狂跑。

    等她回到家时，油盐酱醋的瓶子倒了一地，各色液体混杂在一起，气味古怪又刺鼻。

    陈岚正把一个个空瓶子捡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顺着客厅的小窗把它们往楼下扔。

    “妈！”林以澄把她手里的玻璃瓶夺走，伸头往楼下看，一地的玻璃碎片。

    她忽然感到窒息，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扯下泛黄的桌布，锁上窗夺门而出。

    又是一路跑，从巷尾跑到巷口，又拐了个弯绕到旧楼的背后。

    声响惊动了蹲在路口的野猫，路面经久未修，左缺一块右陷一块，她差点摔跤。

    路口的小卖部里，裴煊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汽水，抬手敲了敲柜台：“没有付款码？”

    中年大叔正低头刷小视频，下巴一抬：“墙上。”

    墙上糊着乱七八糟的报纸，裴煊抬眼去找，视线里晃过一个慌乱的身影，快得像一阵风。

    他付了钱，走到门口，懒洋洋地倚着贴满广告纸的墙，顺着那道身影望去，拉开易拉环。

    又是她。

    他不知道这女孩在干什么，只见她把地上大块大块的碎玻璃都捡了起来，用一块布包着，扔进了角落的垃圾箱。

    无声无息的，低垂着头，马尾辫轻轻耷着，像是要散开。

    明明有残存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但她却像站在一片阴暗里。

    裴煊安安静静靠着墙，手里的汽水一口都没喝，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手腕滑过小臂。

    他就站在她斜对角，两人隔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和两根纸迹斑驳的电线杆。

    她呆立了许久，最后缓缓坐在一个小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半张脸埋入手臂，露着一双眼睛。

    不知是因为夕阳的光线还是天生如此，她的眼眸是温润的茶色。

    裴煊攥着易拉罐，掌心冰凉，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他默然看着她，凝神了一瞬。

    好像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她抬起手，倔强地将它擦掉，缓了一口气，站起来再次奔跑，沿着反方向。

    她跑过时扬起了一阵风，散逸着淡淡的柠檬味，替代了凝滞在空气中的潮湿青苔味。

    裴煊几乎闻不到这样的味道。

    南城高中的女生每天上学都会喷香水，各种气味混杂在小教室里。

    夏天空气很闷，室内又开着空调，门窗紧闭，那股味道尤其挥散不去。

    也不是不好闻，只是他不喜欢。

    机车的金属味他闻习惯了，会所里的烟酒味他也闻习惯了，裴煊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味道。

    但是这个味道，很淡，带着点清甜，让他觉得很舒服。

    小卖部的老板从柜台里晃荡出来，将一团湿乎乎的茶叶倒进门前的大花盆。

    裴煊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背影上，问道：“那人怎么了？”

    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抬脚把茶叶踩进土里。

    “嗐，那姑娘啊，她妈是精神病，估计又出什么烂摊子让她收拾了。”

    裴煊喝了一口汽水，从喉咙一路冰到了胃。

    -

    林以澄回到家，花了半小时才收拾完那一片狼藉。

    她像是被迫参加了一场马拉松，跑了又跑，终于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触到了终点线，浑身无力。

    陈岚正呆站在窗户边上，手指一下又一下扒拉窗缝。

    林以澄慢慢走上前，将母亲抱在怀里。

    小时候她想快点长大，生活或许就不那么令人疲惫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刚才下楼捡玻璃的时候划伤了手，流了一点血，现在后知后觉痛了起来。

    她恍惚想起来，刚刚在巷子里，好像有人在看她。

    但她记不起对方的长相了，只觉得有一种很微妙的事物落在她身上。

    或许是眼神，一个沉凝许久的眼神。

    仿佛从时光缝隙里流淌出来的，很遥远，带着极淡的熟悉，微微滚烫——

    像江边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