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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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彻底的黑暗，周围只有刺骨的寒冷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声音（可以确定它们比牙科诊所的电钻一类的噪声更令人难以忍受得多）。他在黑暗中下坠了几秒，再次睁眼的时候正躺在一条不知名小巷的阴影里。上方是灰蒙蒙的天空，旁边是沐浴在夕阳余晖中那宛如沉默的骑士一般守护着他的……垃圾桶。

    累，真的非常累。这是加菲尔德第一时间所感受到的。

    就好像刚刚被打过一顿，或者进行了一场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训练，他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小块地方都在隐隐作疼。他艰难地试图挪动身体，没有成功，只能小幅度的动动脑袋——然而一种强烈的眩晕立刻涌了上来，像是什么人往自己的太阳穴捅了一根棍子，然后拼命搅了搅。

    亡魂还在他的耳边絮絮低语，穿过鼓膜直抵大脑，令人感到无比烦躁。

    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影子……加菲尔德突然想起来，他从那间教室窗户跳下去的时候，树木形成的阴影似乎像水一样把他吞没了，紧接着他就从这条陌生小巷的阴影里冒出头来。

    他听说过一些来自冥府的魔兽可以借助阴影旅行……还有那些亡灵的细语，难道这就是他的天赋？

    那就糟透了。

    因为这种力量明显不属于奥林匹斯诸神。

    苦苦追寻的答案简直是摆在自己面前，然而加菲尔德却在畏惧这个答案。假如他真的是冥界神明的子嗣……男孩不愿意想下去。

    冥界的神明们无论是赫卡忒，塔纳托斯，许普诺斯亦或是哈迪斯本人，他们都代表着死亡和黑暗。

    而那向来都不是什么被人类爱戴的力量。

    冥界和奥林匹斯山存在着争执，千百年来冥府诸神一直被人类恐惧着，在各种文艺作品里持之以恒地担任反派的职责。

    “这操蛋的生活。”加菲尔德扯起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苦笑来。苦苦追寻的答案已然揭开一角，但他却宁可自己没有得到答案。

    他的父母之一是冥界神明已经没跑了，现在只是还不知道祂是谁……不过不管是谁，那都不算什么好消息……加菲尔德意识涣散地想着。

    他静静躺了一会，等眼前因为头晕出现的彩色光斑渐渐退下去，才对自己的处境有一点初步的了解。

    这是一条狭长的小巷，甚至很难让一台小轿车通过。上方有些阴翳的天空被纠结缠绕的电线分割开，两边是些低矮的建筑，大部分窗户上都有看起来异常牢固的铁栅栏，墙壁斑斑驳驳，画着不堪入目的涂鸦。路灯之间的间隔很远，想必晚上的照明很糟糕。巷子的一头通往一条还算繁华的大街，能看到往来的车辆和行人，还没有天黑就已经有霓虹灯亮起来了，而另一头则像是一个破败废弃的仓库，大门黑洞洞地敞着。

    不知道这是哪，不过反正肯定不是纽约。

    纽约仍是夏末，而这里连暖和都算不上。往坏处想想，自己说不定已经非法出境了。

    加菲尔德试图思考对策，但他实在太疲倦了，在最初的猛烈眩晕过去后沉重的困倦压了上来，连耳中听到的嗡鸣都似乎在逐渐远去。上下眼睑不受控制地要粘在一起，年幼的半神几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知觉。

    然而在这样一条破败小巷里睡着，最好的结果是被送到警局，糟糕一点的话可能一睡不醒。加菲尔德残留的清醒意识还在垂死挣扎，但刚才那次不熟练的阴影旅行消耗了大量体力，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唤醒，把他强行拖入睡眠的深渊。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加菲尔德仰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有一小块红色的东西飘在天上，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个随风飞舞的垃圾袋。

    等等，那不是垃圾袋。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他使劲眨眨眼，那好像真的是一个人，蓝衣服红披风，悬浮在空中。

    凡人的科技已经厉害到可以让人不借助外力飞在天上了吗？加菲尔德感到有点困惑，而等他想更仔细地看一看的时候，悬在空中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的精神仍有些难以集中，一半心思想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反正不能回混血营，而另一半心思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直到某种细微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

    那是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一只仓枭正蹲在路灯的顶上。平心而论，那是只漂亮的鸟儿。它有一张标准的纯白色心形脸盘，弯曲尖锐的喙藏在细小的绒羽下，纯黑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裹着一身油光水滑的暖棕色羽毛，此刻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可是加菲尔德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强烈的，被人窥视的毛骨悚然感沿着脊背爬下。

    他快速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小巷里除了昏黄的路灯明明灭灭地闪烁之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小巷连接的那条街道明显热闹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车和人比之前要多了不少，人群的喧哗顺着寂静的小巷传过来之后变得难以听清。

    “呜——呜呜——”那只猫头鹰发出了柔和的鸣叫，用力一蹬爪下的路灯，拍拍翅膀飞走了。

    而那种诡异的被窥视的危机感，也随着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