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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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每一天,他都比昨天更具有攻击性,更加的不甘于此。多年的低眉顺眼就像是反弹一样膨胀得暴戾而无止休。但他注意到的,却又不止于此。
白天,他在训练场无止休地发泄自己的精力,夜晚,他累得精疲力竭,倒头就睡,被窝既温暖又安稳,小章鱼会哭唧唧地给他揉肩搓背,伤痕总会很快淡去,酸软的肌肉总会很快得到缓解。
这段时间极少出现的怪物,就好像一个无形的幽灵,正在逐渐侵蚀他的生活,粉花墙纸上密布的眼睛集群,镶嵌在她卧室的一面潮湿地栖息,小甚尔把它看做一个寄生于怪物身边的怪物种族。
金箔装饰、粉色和服与团扇,在这个阴森的家里总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富有“人味儿”的可爱物件。
【这个家,有关于妈妈的影子在变淡。】
你能看得见怪物在奇怪形状的食物与清香扑鼻的衣物上所做出的努力,她富有占有欲,却绝不干涉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以为,和这样一个毛骨悚然的存在在一起,他总会做些噩梦,诸如伸长脖子皮肉尽毁的血红色母亲、被人摁住快要窒息的池塘,或者天空中总也捞不着的荷包蛋风筝。
但事实上是,自发烧那次以后,他一个噩梦也没有做,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天气逐渐变凉,晚起也不会担心挨饿,厨房永远有热腾腾的食物,水杯里的水永远是热的。
怪物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不会否决他,甚至将他珍视得飘飘然快找不到北了。
这太奇怪了,他感到了一种脚没有落在地上,轻飘飘的虚浮感。
睡觉再也不用睡到一半听见妈妈的呜咽,起身等妈妈无端将白纸撕碎往燃气灶里扔,聆听她无端疯狂地絮语,看蓝色火焰映射她清瘦的脸。
这太奇怪了,他怎么就睡得这么香呢?
你应该担惊受怕啊,禅院甚尔。
怪物怎么会比他的妈妈更好?
他不由得感到焦虑。
他走到怪物的卧室。这家伙睡梦中触手四仰八叉,乱七八糟,完全没有睡相。
明明有着触手,却更像摊开肚皮睡得香沉的小狗,总是不自觉地凑到人跟前,一得到夸奖就尾巴翘到天上,得意得不得了。
沉睡怪物的柔韧腕足纷乱到打结,还有的腕足掉在了地毯上,吸盘上的黏液同灰相黏合,明明对以往洁癖的母亲而言,这不亚于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对周遭的人更是一种折磨。
醒来的怪物只是安静地冲澡,将她多得麻烦的触手一个个耐心地洗得干干净净,不厌其烦。
在他们当中,怪物居然反而是性情最稳定的那个。他软弱她平静,他冷漠她也平静,他暴躁她还是平静。
小甚尔甚至敢觉得,那柔软的触手,好似软得像一滩水,都不用力一捏就碎了。
真好笑,他怎么敢这么轻视一个连直毗人都无法发觉的怪物?
他告诫自己要警醒。都怪她同他想象的大相庭径,导致他逐渐丧失了警惕心,无视了她的危险。
他说,你应该担惊受怕啊,禅院甚尔。
怪物怎么可能比他妈妈更好?
十二月很快降临,大晦日前的准备得赖于怪物的多只触手,她抢了小甚尔的所有扫把,大扫除扫得干干净净。秀美的门松饰在门前,玄关上的稻草绳结有点难看。
小甚尔的脸色逐渐变得很怪,从一开始,他便困惑于她为什么要给他做饭、洗衣,到现在,她甚至要像一个正常的人开始迎接新年,甚至要看红白歌合战。
因为「大晦日」同时也是他的生日,他甚至得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蛋糕。
甜蜜的蛋糕中心用糖浆写着祝福,但最不可忽视的,还是中心嵌入的巨大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看,还有从乱七八糟的地方窜出来的暗黑版姜饼小人,鬼哭狼嚎地给他唱生日歌。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小甚尔问。
“能啊。”美穗一边说,一边卷了个姜饼小人吃掉了,其他姜饼小人便围着美穗哭。
“……”
见她这么说,小甚尔面无表情地向蛋糕切下去了,毕竟她做的食物经常外貌看上去掉san但确实能吃,他已经习惯了。
果然,很甜,居然还是新鲜的水果味,他嘴角抽搐。
“果然!做‘派对之主’是个正确的选择,小甚还挺喜欢呢~”
“……我不喜欢。”小甚尔有点头疼。
吃完蛋糕吃荞麦面,他已经撑得不得了。
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她还要在茫茫夜色中,赶着带他去参拜神社。
他狐疑地说:“你不是说你是神吗,怎么还去参拜别的神灵啊。”
“入乡随俗嘛。”
“……”他又问:“你怎么就肯定你不会被神拒之门外啊?”
“那孩子要是敢拒绝我入内,我就吃了她。”
“……”
夜晚山色空灵,有月光照在树丛,那除夕夜敲响的108下钟声响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怪物卷起他就往神社百米冲刺,穿过鸟之居,他捂着耳朵在风中,看她头发变得凌乱,没能忍住想笑的冲动。
他笑得舒畅悠扬,笑得毫无阴霾,笑怪物百米冲刺的样子太傻,笑“派对之主”和姜饼小人太可怜,笑她讲话怪里怪气,笑这乱七八糟的一切。
然后他顿住了。
他想,怎么会?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事。
于是,他又默默地哭了。
怎么会?
怪物怎么会比他妈妈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