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芦苇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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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那视线阴森森凉飕飕的,让人不太舒服。

    不过无所谓。

    他挖坟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黑裙女人的注意力,如果他挖坟的行为能让女人做出反应,那么他们就能从女人的反应中,得知女人对这两具尸体真正的态度——

    是不愿意让外人打扰到逝者的安息,还是担心有人将尸体搬离槐树。

    除此之外,如果他们“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借此为下一步棋铺路。

    不知想到了什么,司予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一些,他又一次将白皙的手指轻轻插进了坟头的土里,语气轻松中居然带着一丝兴奋:“你猜,我还要再挖多少下,才能把那个黑裙女人引下来?”

    他这句话音还没落地,窗帘背后的人影突然一闪,消失不见了。

    窗帘重新垂落的一角还在轻轻摇晃着,昭示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秦夺瞳孔一缩,语气也跟着严厉了不少:“司予!

    “别挖了,她下来了。”

    谁也不知道一个npc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从剧院三楼道大槐树下,需要多久。

    上一秒还气定神闲在那挖坟的司予飞速站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秦夺的手腕,转身就跑。

    他整个人好似一阵风似的,拉着秦夺穿梭在高逾头顶的芦苇丛中。奔跑带动的风中携着芦苇花浅淡的香气,视野中除了大片的灰白和远处只露出一个顶的深红剧院,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秦夺的眉头倏地轻轻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突然浸入了他的思绪。

    荒凉的旷野、大片的芦苇荡、拉着他手腕奔跑的少年……

    “跑,快跑!”

    “不想被怪物抓走,就不要回头!”

    芦花云雾般飘扬,身后似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张开了深渊巨口,穷追不舍。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互相拉着彼此的手腕,决定趟过及腰深的河流,跑向远方看不到边际的山岗。

    眼看着最后一个人也要下水,突然,他身后的那只手腕被人放开了。

    一双孤决而悲哀的眼睛含笑看着他:“你们走吧。这样跑下去,我们三个……一个也活不了。”

    “你们快走吧!过了河就往远处跑,不要回头!”

    “别管我!我一会儿去找你们汇合!”

    “我死不掉!我……我是跟他们一样的怪物!我是比他们更可怕的怪物!他们杀不了我!相信我!跑!”

    少年秦夺眼睁睁看着那个留在岸上的少年转过身,单薄瘦弱的身影向着怪物的触手与獠牙,顷刻间已经跑出很远。他和身旁另一个少年徒劳地想要追上他,却被河里的水草绊倒,双双摔进了水流中。

    少年秦夺脚下一空,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带走,九死一生时,一双手抓住了他。

    “小夺,抓紧了。”

    那声音温柔而又坚定,对方一只手拽着岸边的野草,脸上泛着强弩之末的苍灰,却依旧在起伏的河水中死死抓着他,不曾放手。

    快要支撑不住时,少年秦夺竭力抬起头,向着身后他们跑来的那一岸望去。

    先前毅然决然转身的少年已经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拼了命地跑远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旷野上,那条路的尽头几乎十死无生。

    他回过头,看着还在苦苦支持的、仅剩的同伴,最后苍白地笑了一下,用力一挣,脱开了那只手。

    “活下去,替我妹妹报仇。”

    浑浊汹涌的河流转瞬没过头顶,耳畔似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声,最后闭眼前,停在他脑海中的,却是一双深黑带笑的眼。

    如烟似雾,像一场遥远而模糊的,一梦经年。

    -

    秦夺脑子里有一根神经突突地疼了起来,混乱不明的记忆中,那些少年闪过的脸庞他却一张也记不住,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的幻觉,一场逼真的噩梦。

    就在这时,远处的枯草丛中,传来了僵硬而沉重的脚步声。

    是那个黑裙女人。

    司予停下了脚步,没再往前跑。

    这一片芦苇足够高,也足够茂密,黑裙女人绝对看不到他们藏身在哪里。但与此相对的,从他们的角度也一样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样。

    一片白茫茫的芦花中,只有清晰的脚步声能够作为判断的依据。

    咚、咚、咚。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停在了大槐树下。

    司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大约几分钟的寂静后,他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

    “……彼极乐界,无量功德,具足庄严。永无众苦、诸难、恶趣、魔恼之名。亦无四时、寒暑、雨冥之异……”

    那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语速极快,像是铁锹刮在生了锈的金属上,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司予凝神听了一会儿,听出那个女人是在诵经。

    《无量寿经》。

    《无量寿经》中描述了一个西方极乐世界,那里气候宜人,景色秀美,没有生老病死,也没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尽善尽美,极乐无边。到那里的众生,都能超脱八苦轮回。

    女人念得十分虔诚熟练,像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然而超度亡魂念的经文一般都是《往生咒》或者《地藏经》,念《无量寿经》的并不多。联想到坟堆后的那棵大槐树,司予脑子里某根弦轻轻一拨,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司予甚至想躺下去睡一觉的时候,女人终于念完了经文。

    空气里静得一丝声响也没有,那女人念完经文,却依旧没有立刻离去,也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司予等得好奇而又无聊,一边懒洋洋地打呵欠,一边随手从地上薅了根草,开始上下翻飞地编着什么东西。

    他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身旁的秦夺,一心一意地编着手里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吧,他手里的东西终于编好了,与此同时,远处的槐树下,女人沉重的脚步声终于也响了起来。

    那声音沉重而又缓慢,但好在确确实实越来越远。

    黑裙女人走了。

    ——除了全员ooc和无法推测出正确的世界线,病毒世界里没有解不开的必死局,毕竟宿者感染病毒前,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们挖坟的行为或许会惹怒黑裙女人,但现在看来,只要他们及时停手逃离现场,或者说只要没有对尸体造成切实的影响,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至少黑裙女人不会执着于抓到并惩罚挖坟的人,她急匆匆地赶下来,似乎更多地还是为了安抚亡灵。

    而经过刚刚这一出试探,司予已经可以确定,他挖坟的行为之所以会触怒黑裙女人,也是因为他们打扰了逝者的安息。

    否则的话,她不至于在司予刚开始动手没多久就下来阻止,也就不用念那段《无量寿经》了。

    司予回过头,正打算跟秦夺交换自己的想法,就发现对方目光深沉,眉心微蹙,正以一种微妙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旷野上的芦花洁白静谧,两人的呼吸声重新在芦苇荡响起,像是一段静谧而纠葛的合奏。

    片刻后,秦夺反握住他的手腕,司予手里刚编好的东西不慎掉进了草丛,随后他听到秦夺轻轻地、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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