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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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尊重人,实在是这位谢学士在京中的名声不尽人意。

    隆德十七年,谢延卿十八岁,考中乙丑科进士,为一甲第二名。后经当时的内阁首辅兼太傅钟勉亲自授予翰林院修编一职。

    他才华横溢且容貌出众,虽出身寒门但却能凭借自身入翰林,在世家林立的大周占有一席之地。

    按理说这样的人无论是走到哪都会受到别人的敬重和仰慕,可事实上朝野上下看不起谢延卿的人也不在少数。

    朝廷官员厌恶他的原因其实同言云衿一样,觉得他是个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小人。

    这样想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隆德十七年冬,震惊朝野麓安惨案。

    当时的内阁首辅兼太傅钟勉钟阁老,一手筹办了麓安书院,此书院有着“庇护天下寒士”之意,从每年科举中选拔出真正有才华的寒门学子,为他们继续深造提供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支持与保障。

    麓安书院自建立起共计接受出身寒门的进士三十二名,各个都是朝廷肱骨之才。

    只可惜隆德十七年这群人因有人别有用心的一道考题,发表过于偏激的言论,从而惹恼了朝廷引来杀身之祸。

    当时的宦官与朝臣勾结,借此诬陷钟阁老以权谋私,培养亲信,带出的学生诽谤朝廷意图谋反。

    皇帝震怒,麓安书院参与此次事件的全部学生抓入诏狱。而钟阁老为自证清白,还学生公道以死明志,当着众朝臣的面撞柱而死。

    可即使这样那群学子还是受人谋害,惨死诏狱。

    而彼时的谢延卿正奉旨去往应天府做编修,恰好躲开了这场祸事。

    谢延卿作为麓安书院的学生,钟阁老一手带出的翰林学士,在回宫得知此时后不仅没有任何反应,还迅速攀了高枝,唯那些宦官马首是瞻。

    言云衿虽出身世家,但平生最厌恶那些个攀附阉党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以在得知自己的姑母,当朝太后将自己许配给谢延卿时她极为不满。又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成婚。

    还记得临出阁前,姑母同她道:“不必觉得委屈,穷学士有穷学士的好,不似那些世家子弟背后还有家族利益牵扯,只要他识时务,肯对你好,能认真做事,有哀家和你父亲的助力,日后入主内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笑着应下,可心中的不满却是一分一毫也未曾消减。

    婚后,无论谢延卿待她多体贴,她都从未给谢延卿半分好脸色,甚至都不愿同他同床就寝。

    言云衿出身名门,每一件衣衫皆是做工繁琐的上品,出嫁后都是谢延卿每日亲手熨烫的,吃的每一份点心果子都是谢延卿同尚食局学过来亲手给她做的,他竭尽自己所能将她照顾的细致周全。

    夜里他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摸着黑寻来她房里替她盖好被子,冬日里时常醒来替她拢一拢屋里的火炉的炭。而他自己却在那狭小四处透风的书房里,一睡就是一整年。

    每每天不亮就要上朝,又要赶着时辰回来同她一起用饭,踏着夜色走,踩着月色归。那点子俸禄全用来给她买茶点果子,连着几个冬天下来单薄的衣物里面缝了补,补了缝,手上也渐生冻疮。

    可每每回来见了她,却总是笑着道:“妍妍,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他竭尽全力去爱去照顾她,可却始终捂不热过她的心。

    其实这几年里,她不是没有过动容,只是每每想起麓安之变中惨死的学生,想起谢延卿攀附阉党的做派时,心中那点刚刚燃烧起的火苗也随之晃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延卿,所幸他也从未奢望过她什么。

    日子就这样不平不淡的过了几年,直到有一天她父亲遭人弹劾,紧接着都察院有人上奏谢延卿勾结阉党,祸乱朝政证据确凿后被锦衣卫抓进了诏狱,谢延卿没有任何辩解自己揽下了全部罪名。

    咸宁四年冬,他没能挨过廷杖之刑,死在了诏狱。

    听人提起,五十廷杖,每一下都是朝着要他性命去的,谢延卿全程没有吭一声。

    直到他去世后锦衣卫抄家时在他府中发现了他生前筹谋多年所搜集的证物,以及隆德年间至咸宁四年,大周近四十位贪官污吏的名单以及罪证。

    咸宁五年春,当朝皇帝下令抹平谢延卿生前的一切罪名,还为他亲提“廉正”二字,并且派人给言云衿送来谢延卿生前遗物。

    这时的她才意识到这是一场筹谋多年的骗局,原来他隐忍多年皆是为了传承恩师遗志,重洗世家、掐灭阉党、中兴朝廷。

    她从谢延卿遗物里翻出她当年丢失的帕子,他在诏狱濒死之际咬破手指写在绣着祥云的帕子上四个大字“善待云衿”。

    言云衿缓缓吁出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苍白的面容流下。

    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像是有千万刀子穿肠而过,外头的落雪声在她耳边也变得极为清晰。

    言云衿紧紧地抱着胸前的牌位,嘴角挂上一抹悲怆的笑:“夫君你费尽心思保全我的性命,可曾想过你们都不在了,妍妍一个人苟活于世有何意义”

    她咬着牙将喉咙中痛苦的呻|吟咽了下去,汗水混杂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曾经那双明亮的眸子渐渐失了焦距。朦朦胧胧间,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素色衣衫的人站在面前,周身带着淡淡的光亮。

    像极了上元佳节的那一晚,庭院门前站着的那个披着月光的俊朗青年。

    言云衿她将手伸向那道身影,忽然笑的灿烂:“夫君你来接我了吗?我就知道下面冷,夫君不会让妍妍一个人孤单的过去的”

    言云衿身体无力的滑落下去,她闭上眼,好似又回到了刚成亲的那一年。

    府中简陋,言云衿又畏寒怕冷。冬日寒风顺着窗沿吹进来冻的她蜷缩在床上十指冰凉。谢延卿将火炉烧的旺,搬到她床边对她说:“有我在,就不会让妍妍觉得冬日难捱。”

    言云衿终是忍不住呜咽,低道了声:“夫君,妍妍好冷……”

    若有来生,换我来照顾夫君可好?

    若是来生还能再遇见啊

    外头大雪纷飞,冷风穿过门缝吹进屋内,残烛在风中晃动摇曳了几下后终究是灭了。

    祠堂内陷入一片黑暗,渐渐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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