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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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瓶儿被圣上赦免,重返朝堂,她不仅有俸禄顿顿吃羊肉、夜夜睡花魁,而且替燕姬巡防逐鹿殿时,屡屡与高官贵胄打交道,还明里暗里得了不少好处,甚至逐渐与丞相说得上话。

    卧兔儿跪在妆奁前为主子整理钗环,鸡翅木条案上摆着许多同僚官吏给瓶儿送来的贵礼。卧兔儿一壁将珍珠耳珰收入匣中,一壁道:“如今姑娘才算走上正道儿了,看,眼下兵部谁敢看轻姑娘?这沉水香是刘高媛(1)赠的、青玉璧是方高媛赠的,这苍天弓箭最是难得,出自狄狝,是丞相府的小姐孟庭昭所赠!”

    瓶儿是习武之人,自然对弓箭情有独钟。她捧过那出自狄狝的苍天弓箭细细赏玩:“旁的倒也罢了,唯独这弓箭合我心意。谁送的?孟家小姐?啧,有意思。”

    卧兔儿笑道:“奴婢将这礼收起来?尤其是沉水香,这东西金贵着呢,既怕潮,又怕晒。”

    瓶儿对镜上妆,往唇峰分明的菱唇抿那海棠红的胭脂。这胭脂里透着些鎏金粉,越发显得瓶儿鲜艳妩媚。瓶儿的美是陇西飒飒的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她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不妥,将人家送的贵礼囫囵收下,显得我得意忘形似的。而且我虽出身陇西荒凉之地,却有些身家,也见过好东西,不能让圣人和公主觉得,我李瓶儿眼皮子浅。你把这些礼,贵重的悉数封了,送回去,再回些陇西特产,就说我是小辈,初来氅安,不敢要这么好的东西。”

    卧兔儿看一眼琉璃香盒盛的沉水香,又望望足金雕刻的金蒲牢,迟疑道:“这些……都送回啊?”

    “都送回去。”胭脂匀毕,瓶儿往额前贴了朵祥云鹅黄,“哎,那苍天弓箭留下。来日我亲自去丞相府登门拜谢。”

    卧兔儿颔首道:“是。”

    李瓶儿随手梳个俏丽的翻花髻,其余青丝散在腰际:“怪暗的,你再去点两盏灯。”

    卧兔儿以火折点灯,忽欣欣然道:“奴婢觉得啊,跟公主殿下这两个月,姑娘变了。”

    李瓶儿取过一支亭阁垂珠翘首金簪,插往翻花髻:“哪里变了?”

    卧兔儿给她正了正金簪,悄声儿道:“姑娘会做事儿了,更会做人了。当真让奴婢刮目相看。”

    李瓶儿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贫嘴!”

    主仆二人正调笑间,垂花门外忽走来一个掌管文书的小官吏,却是燕姬殿下的属官。小官吏道内宫司礼监与内狱司而处要重新调遣,燕姬请了谕旨,将去司礼监调遣账簿的差事交给李校尉。

    李瓶儿以眼神示意卧兔儿去套马:“成,今儿我就去给殿下办差。”

    这一回办差,李瓶儿存心立威,不教那些司礼监的假娘看轻她这名副其实的真娘。瓶儿策马前往,却不带宫卒,只带贴身丫鬟卧兔儿一人。

    远远见到两人一马,司礼监门槛前当差的朱裙小宦娘照旧在掷骰子赌牌,未有一分尊敬之态,只当瓶儿是谁家跑腿的小吏。

    小宦娘打了个哈欠:“来者何人?”

    卧兔儿上前递去牙牌,朗声道:“我家高媛是兵部校尉,此来奉命办差。”

    两个小宦娘这才如梦初醒,一壁寒暄,一壁将骰子骨牌藏在袖中,唯恐瓶儿追究。倒换拜帖后,瓶儿提裙迈入,绕过绿腰长廊,便见一处精致画堂,檀红抱柱旁斜挂鲛纱帷幔,云锦蜀褥(2)上陈设金丝楠木八仙桌,八仙桌上熏香幽幽,二位大珰对弈手谈。

    大珰分别是掌印(3)宦娘梅姑与秉笔宦娘芸香。这梅姑坐在右侧,头发半白,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瓶儿听宫人相传,掌印姑姑因常年修道炼丹,服食五石散,这才在不惑之年满头霜发。

    瓶儿四下打量,只见八仙桌上摆了套汝窑青白葵纹长颈瓷壶,落地釉玉屏风前摆着菩提枯枝,正央则挂一副字,笔走龙蛇:云在青山水在瓶。

    这儿何曾是假娘衙门,分明被故弄玄虚成道姑住的庙观!

    芸香含笑拢一拢麈尾:“向前是深渊,向后是悬崖,这却如何是好?”

    梅姑执一颗黑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上:“不如往旁边去。”

    芸香颔首:“芸香谢姑姑教诲。”

    风尘仆仆的瓶儿被二人晾在一边,直到一局棋罢,才得一句不冷不热的寒暄。

    芸香淡淡道:“哟,这便是打死九门提督的李高媛?”

    瓶儿拱手,玉腕上套的红麂皮护腕炫出光泽:“见过二位姑姑。卑职此来奉燕姬殿下之名,前来调遣司礼监账簿。”

    梅姑和芸香对视一眼,弹指间眼神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瓶儿知道,司礼监的账最是一笔烂账,蛀蠹颇多,她们连军饷都敢扣下,还有什么不敢贪?这账簿自然不能容易地要出来,却不知这二位大珰要如何难为自己。

    烟紫的云霞铺染苍穹,瓶儿随手取出泥金柄的六角团扇,以消暑热:“劳烦姑姑手脚快些,殿下还等着卑职交差。”

    梅姑轻轻咳嗽一声,便有扎双髻的小宦娘送上甘茶,殷勤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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